」
沈默暗自一惊,没想到任平生竟然连皇宫大内都曾去过,还在里面待了半个月。古今以来,无论何朝何代,皇宫大内都是守卫森严的禁地,私闯者会被处以重罪,所以从无人胆敢擅入。但惊愕之后,沈默便又觉得这种事对于任平生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凭他的武功,尽管天下虽大,但只要他想去,只怕还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除了这座大阵的来历以外,在下还有一个疑惑,那便是此阵既然如此不凡,难道当真仅仅只是为了此处地脉之气的稳定么?」沈默环顾周围环境,语气缓慢地道:「据在下所知,道家法阵最大的用途,可是用来镇邪伏魔的……」他话音突然一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怎么?」任平生闻言,目光有亮光一闪,他看向沈默:「难道你怀疑这伏羲十方阵还镇压着其他某种存在?」
沈默沉吟片刻,却缓缓摇头:「在下的确有这种怀疑,而且我也相信前辈也一定有相同的想法。」
他看向任平生。
任平生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变化,但却晦涩难辨。他语气平淡地道:「任何一种未知的事物,都会伴随着许多的可能性。你的猜测我都有过,只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之前,所有的猜测也仅限于是猜测而已。」
他顿了一顿,似在有所有犹豫,片刻他正容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大地之柱的下面,的确还存在着一些异类,但它们也只能算是这座大阵附生之物,还谈不上所谓的邪魔一类。」
沈默微微一惊。却又见任平生接着说道:「这里的事物我本不欲你知晓太多,因为你与这里根本毫无关系。如今你既然已经自己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不论此地是否另有隐秘,我都希望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就把它统统忘掉。毕竟连我都无法完全掌握的存在,你知晓太多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他语气忽然转沉,看着沈默郑重其事地道:「世上知晓这个地方的人少之又少,但它既然存在,就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这不管这里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我都不希望这里的秘密从我这里被传扬出去,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
这话表面虽为解释,但其中更多的却是告诫之意。
沈默闻言,心念急转,已知对方的意思,当即拱手道:「前辈所言甚是,在下谨记在心。」
任平生微微颔首:「明晚便是月圆之夜,到时候将会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而那也是我让你相助的原因。所以趁还有些时间,你可在此好好调养功体,至于具体需要你做些什么,明日我再告诉你。」
沈默点头表示知晓。
任平生又道:「这个水潭名为龙涎口,如今阴煞太重,在此太久对你无益,你还是回去养精蓄锐为好。我手头尚有事情没有做完,就不陪你了。」
沈默道:「在下明白,前辈自便。」
任平生点了点头,便转身对金翅大鹏说道:「老伙计,你也走吧,出去好好吃一顿,养好了精神,明晚还要借你之力呢。」大鹏鸟低鸣一声,振翅高飞而起,从山洞缺口飞掠而去。
沈默目送任平生的离去后,他也随即准备返回山洞,他刚迈出几步,心头忽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一闪而过。
沈默赫然转身,目光如电般落在龙涎口那暗黑的水潭上。他虽不清楚龙涎口下到底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那一闪而过的异样之感却明确的告诉他,这座上古先天的法阵之下,一定还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天大秘密!
常州城内,解忧坊酒肆隔着一条街道的斜对面,有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
茶馆平时人也不多,毕竟喝酒的人好像永远都要比喝茶的人要更多一些。
此刻时值午后,也还不是喝茶的最好时间,所以这茶馆就更
为冷清。
但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一间雅间里,公子羽却已经喝光了两壶茶。
午后春日的阳光从窗口外洒进来照着公子羽有些苍白的脸庞,让他的神态有些慵懒。他舒服的靠坐在座椅上,右手手指习惯性的轻轻叩击着桌面,桌上茶杯里还有半杯茶水,在阳光中冒着淡淡的热气。
公子羽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二楼窗口飘出,落在街对面解忧坊的大门口。
熟悉常州的人都知道,解忧坊有常州最好喝的酒,所以无论何时,解忧坊都有客似云来的好生意。
公子羽不是一个好酒的人,所以他注意着解忧坊的情形,就绝对不是因为那里面的美酒。
此刻,解忧坊大门外,正停着一辆马车。公子羽的目光已经停在那辆马车上很久了。
在半个时辰前,那辆马车停在了解忧坊的门口,马车里下来一位年轻公子模样的男子,他看上去很低调,匆匆进了解忧坊后,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公子羽一早就到了茶馆二楼的雅间,他很有耐性,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期间喝光了两壶茶,吃了三块糕点,其余时间他都在看着街对面的解忧坊,除此之外,他便再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
公子羽端起桌子上的半杯茶,缓缓喝了一口。
这个时候,解忧坊大门口,走出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公子,他低垂着头,匆匆钻进了车厢后,马车便迅速离去。
公子羽目送那辆马车离开,杯中的茶也已经喝完。
他轻轻放下茶杯,手指有节奏地敲着,他重新看了一眼解忧坊,嘴角忽然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公子羽缓缓舒了口气,淡淡的自语了一句:「这个常州城,还真有点意思呢。」
雅间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公子羽嘴角的笑意消散,他淡淡地说了一声:「进来。」
雅间内就多了一个人,一个衣着外貌都极不起眼的一个年轻男人。
这个年轻人衣着外貌虽然很普通,可当他抬头之后,他那一双眸子,却是很不普通的深蓝色。
这男子还很年轻,可他看着公子羽的背影时,神态目光却无比恭敬,恭敬到仿佛他正看着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样。可是公子羽却并不是他的长辈,他也还很年轻,今年刚过二十八岁而已。
「公子爷。」年轻男人在公子羽身后恭敬拱手,他抬起头,看着公子羽的背影:「不苦先生到了。」
公子羽还没说话,雅间里突然又多了一个人。
「公子羽,几年不见,你这家伙居然还活着呢?」来人呵呵一阵怪笑,声音透着苍老却尖锐,「而且你的架子好像也变大了,竟然都能使唤起人来了。」
公子羽转过头,眼前之人一身素袍,年约五十上下年纪,身材矮小干瘦,相貌古怪,脸色泛着黯青色,活脱脱一个体弱多病的残命老者。他微微一笑:「不苦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怪老者眼皮一翻,桀桀怪笑道:「不好不好,我这一身怪病无药可医,只怕活不了几天了。」
公子羽笑意温和:「先生说笑了,如果大名鼎鼎的医邪辛不苦都说自己快死了,那这江湖上还有长命的人吗?」
「油嘴滑舌,精灵古怪。」怪老者啧啧摇头道:「你这小子,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啊。」
他忽然转头看向那名年轻人,皱眉道:「这小子一身武功可不差,你是怎么说服他做了你的跟班的?」
相貌普通却有两只深蓝色眼眸的年轻人面无表情,依旧恭谨地站在公子羽身后。
公子羽微笑道:「不苦先生不但医毒之术独步天下,连看人的眼光也同样毒辣。不过这一次你却看走眼了,他可不是我公子羽
的跟班呢。」
「不是跟班?」怪老者眼珠子转了转,鼻孔里哼哼两声,「我倒是忘了,你公子羽可是一个自带危险的人,身边如果没有高手保护,只怕你也活不到现在。」
「先生又错了。」公子羽还是笑容和煦:「他也不是我的保镖护卫。」
「算了算了。」怪老者一挥手,不耐烦地道:「你的事关我屁事,老子才懒得多费脑筋。」
他一边说着话,随即一屁股就坐在了公子羽对面。
公子羽抬了抬手,那年轻人就立刻转身,由去将房门关上,然后他就像一杆铁枪一样站在门边,目不斜视,不动如山。
怪老者看着公子羽,皱眉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公子羽笑道:「几年不见,自然是找先生来叙旧的。」
「叙旧?你当我辛不苦是第一天认识你小子么?」怪老者斜了公子羽一眼,满脸的不相信。
公子羽神色如常,脸上笑意丝毫不减:「不苦先生生性洒脱,游历江湖居无定所,三年前与先生泰山一见,在下意犹未尽。这一次偶尔得知先生路过常州,碰巧在下也在,如此良机怎会错过?所以这次冒昧相请先生,的确是为了叙旧而已。」
「小子,废话少说。」辛不苦翻着白眼,「我辛不苦一向独来独往,行踪不定,甚少有人能找得到我。所以我绝不相信你是偶尔得知我的形迹的。」
公子羽微微一笑。
辛不苦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忽然叹道:「你这家伙这几年倒是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些名气,做你这一行的,消息灵通倒也不足为奇。不过老子却很纳闷,我并没有什么麻烦需要你解决,你找我也肯定不是为了叙旧。」他瞪了对面的年轻人一眼,狐疑道:「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公子羽双手一摊,有些无奈的道:「除了解决麻烦外,难道我公子羽就不能请老朋友喝点东西聊聊天吗?」
「我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你这小子的话,因为就算真的有鬼,只怕鬼也没你古怪。」辛不苦扫了一眼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冷哼道:「再说你这个样子,像是有叙旧的诚意吗?」
「不苦先生医毒无双,世上什么美酒名茶没有尝过?」公子羽还是微笑道:「所以普通的东西,在下又岂能拿得出手让先生品尝呢?」
「哦?」辛不苦眼睛一亮,语气略显兴奋:「难道你还有比上次更妙的玩意?」
公子羽笑道:「先生非比常人,在下既然诚心相邀,自然准备了一点特别的东西,应该不会让先生失望。」
「当真?」辛不苦闻言,古怪黯青的脸上顿时神采飞扬,显得极为怪异,他搓着手,催促道:「快拿出来让我瞧瞧,快!」
公子羽笑而不语,不急不徐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黑色瓷瓶,放在了辛不苦面前。
辛不苦急忙抢过瓶子,拧开木塞,凑近鼻子闻了闻。
「无色无味?」辛不苦露出几分狐疑表情,「小子,你可莫要诓老子?」
公子羽缓缓靠在座椅上,伸出一只手,这一次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辛不苦:「先生请慢用。」
辛不苦嘴角抽了抽,他又仔细嗅了嗅瓶子,冷哼道:「你若敢用垃圾玩意糊弄我的话,老子一定用尽办法毒死你,毒死了你再把你医活,然后再毒死。」
这话若是别人听到,一定会大惊失色肝胆俱裂,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医邪辛不苦。
江湖上从来不缺奇人异士,他们有的武功高强,有的性格古怪,有的行事怪异莫测逆反常理,而辛不苦这个名字很怪,可他的为人却更怪,是奇人异士之中的奇人异类。
在江湖上声名极盛,世人对他的看法却是褒贬不一
他不擅长武功,却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超绝医术,同时他也算是当世用毒的第一高手,医毒双修,有着杀人与无形的可怕手段。他虽医术超绝,可是却不轻易给别人治病,行事只凭一己喜怒而为,江湖上与他打交道的人无不头痛。所以辛不苦就有了一个别样的称号——医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