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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摇头,苦笑道:「前辈之言,在下愧不敢当,实不相瞒,在今日之前,在下对自己的武功的确颇为自信,但自从见到前辈以及了解了那位逍遥子以后,方知天外有天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武道一途,果然浩瀚深远,在下这点微末功夫,实在不值一提。」此番言语虽略有几分萧索之意,但却是沈默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
任平生微微皱眉,说道:「我早就说过,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武道?你此刻觉得我的修为已经堪称举世无双,让你颇为羡慕。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曾经也曾败于他人之手。但那又如何,如今我任平生还不是一样立足于这天地之间?」他话音一落,忽又淡然笑道:「所以你不必自惭形秽,人活于世,最重要的就是要足够相信自己。对于修武之人来说,天赋和际遇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就是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的武功根基扎实,内功修为更是深厚,只是你现在还未能将那股力量与自己融会贯通,就好比你虽拥有一座宝藏,却不能将里面的宝物据为己有,现在看来的确有些浪费,但若你能摒除杂念,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突破现有的境界不过时间问题。」
沈默闻言,不知怎的,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忽然重新有了缓解,他看着任平生,目光有些许诧异,原来任平生早就看出他体内有一股内力还未被完全化为已用。
沈默暗自一叹,这任平生的眼力当真锐利无比。
沈默无奈道:「前辈说得不错,在***内的确有一股内力尚未被吸纳,所以功体修为一直驻足不前,难以突破如今的境界。」
任平生瞧了他一眼,道:「如我猜得不差,你体内的那股内力,应该不是你自己修炼得来的吧?」
沈默略做犹豫,而后坦然道:「不错,那股内力的确不是在下本身修炼而得,而是师父临终前传于在下的。」
「原来如此。」任平生颔首道:「元武宗当年的修为已是入圣境,他的真元功力非同凡响,而无相驭虚本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玄妙功法,而你的修为未到顶峰,功体受限,难怪不能将他的功力化为已用了。」
沈默黯然点头,道:「这些年在下苦心孤诣,也算没有懈怠修炼,但或许是我悟性不够,所以无论如何也难有寸进,实在有负师父的期望了。」
任平生嗯了一声,沉默片刻,说道:「无相驭虚的心法是你们鬼隐秘传之功,有无上玄妙之力,但其中具体有些什么修炼的关隘密诀,外人却是一无所知。如今你的情况,就好比要翻过一座山,但原本上山的路已经被阻隔,你若不想放弃,那就只有另辟蹊径。因为在我看来,一座山如何如何高,但上山的路绝非只有一条。至于要如何找到那条蹊径,除了某些际遇外,就只有靠你自己去悟了。」
沈默默默听完,恭敬地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任平生摆摆手,又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世间武道的境界层次,那你可知以你目前的修为,已经到了七境中的哪一境界吗?」
沈默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未仔细想过,当下摇了摇头。
任平生淡然笑道:「你要想突破修为,就必须得正视自己,一个人只有真正了解了自己的一切,才能有进步的契机,这个道理无论是练武还是做其他事,都是同样的。」
沈默心头一动,露出沉吟表情。
任平生看了他许久,方才又说道:「以你现在的武功,若以当今中原武林而论,已经达到了绝顶境界,如你能将那股内力融会贯通,跨入超凡境也指日可待。若再能将无相驭虚练到出神入化再开领悟,步入入圣境也是大有机会。但境界之间的差别虽说来简单,可其中的艰难却是难以具体形容。而修为一旦达到超凡境,如果再要提升,除了本身要具备独一无二的天资悟性外,就得要靠莫
大的机缘和气运造化。除此以外,其他所谓的奇遇已经意义不大,因为无论一个人的际遇如何奇妙,武道一途,终究还是以人为本的。」
沈默听到任平生一番言论,心境仿佛另有触动。他缓缓点头,由衷道:「前辈一席话,让在下受益匪浅。」
任平生淡然道:「我说的可不是什么指点,而是自己的一些感受经历而已,至于是否对你有用,却是难说了,你也别太认真,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沈默默默点头,他当然明白任平生是有意那般说辞,但不可否认的是,任平生的话的确对沈默将来的提升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沈默忽然问道:「前辈武功之高,的确堪称当世无双,不知在那逍遥子的武道七境之中,前辈如今的修为已经到达何种境界了呢?」
任平生闻言,没有露出意外表情。他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说道:「一甲子以前,我尚在天罗之时,境界已越过超凡境。但自从与天不孤一战后,我身负重伤,一身功力毁去十之**。而后在此偶得所遇,又另有所悟之后,我便在此静心苦修了一甲子,方有如今的造化之境。」他说得云淡风轻,更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沈默闻言,顿时心潮起伏久久未曾平复。他虽知道任平生修为无双,却也没料到他竟已达到那七境中的「造化」境界。造化境之后,便是「近神」境,那可是肉身凡躯所能达到的极限境界,以那逍遥子所论的「武道七境」,达到近神境的人能拥有与天为敌的大神通之力,堪称半神之身,真正的天下无敌。
沈默久久未语,脸上难掩惊诧神色。许久后他才开口道:「前辈如今既然已经到了造化境,那想必不久后便能一跃登顶近神之境,当真可喜可贺了。」
「哪有那般容易,」任平生长声一叹,摇头道:「其实我与你如今的情况差不多,我停在了造化境已经快十年了,始终无法再有突破。我虽有心再进一步,但直到如今也未能成功。」他又微微一叹,负手道:「如果没有当年那一战,我的功体也不会受损。如果以健全之体修炼至今,那我如今的修为也应该早已达到近神之境。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年没有败于天不孤之手,我也不会脱离天罗远来中原,也就不会偶然进入此地。所以人生在世,许多事情是有因果的,的确半分不由人。」
任平生叹然而语,语气略有波动,而最后一段话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隐约含着不尽的唏嘘之意。
沈默道:「一甲子以前,前辈想必还很年轻,却已经达到了超凡之境,如此天赋根骨,的确让人赞叹。」
任平生叹了一声,道:「一甲子前我才三十岁,在天罗的确未逢敌手,我也的确自认为天赋无双。但后来遇到了天不孤,才知道我的力量并非最强,那个时候起,我总算相信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了。」他此刻再次提及天不孤那个生平第一大敌,神色终于浮现出了几分凝重。
沈默也是神色微变,道:「先前前辈曾说,那时的天不孤已经拥有近神修为,也难怪他能力压天罗,成为一族帝君了。但据那胤龙师所言,当年前辈以超凡修为挑战天不孤的近神之境,留下了那「一孑孤身何惧,问天可敢为敌」的惊世之举,此等不畏强敌之豪气,虽时隔多年,但在下闻之却依然觉得热血沸腾,令人钦佩。」
任平生默然地看了一眼沈默,忽然苦笑道:「你虽觉得我豪气干云,可后来我却发现,与生死胜负相比,豪气根本不值一提。想当初我的确太过自负,也太过轻敌,因为当时我如何也料想不到他竟有近神之境,所以败于他手,也不算冤了。」他提起当年的旧事,那一战虽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失败,可如今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屈辱之感,反而多了一种感慨之情。
沈默默然片刻,忽然问道:「前辈可曾后
悔当年的选择?」
任平生略微一怔,而后缓缓道:「当初虽有不甘,但直到现在,我也未曾有丝毫后悔。毕竟仅凭武道而论,天不孤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对手,能和他那样的人交手,虽然败了,也是我此生最为幸运的事,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我看清了真正的自我。」
沈默突发奇想,问道:「倘若天不孤尚在人世,前辈可会再与他一分高下?」
任平生眉峰一挑,沉吟道:「就算天不孤真还活着,无论他的境界如何,我也都不会再去找他一较高下了。我在此静心了一甲子,早已看破了胜负,其实人生的意义,并非只有胜负而已。」
沈默由衷叹道:「前辈的心胸,在下敬佩。」
任平生摇头道:「这与心胸无关,只是我的感悟罢了。」言罢再不多说。
沈默识趣,片刻后转移话题,道:「对了,除了山顶那个山洞外,在下还另外发现了一件事,还望前辈解我疑惑。」
「哦?」任平生又看向他,目光微微闪烁,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沈默正容道:「敢问前辈,如今我们所在的地方,可是在一座道门法阵之内?」
「原来你已经看出来了,你的眼力不差嘛。」
任平生双眉一挑,颇为意外地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沈默道:「在下虽不是修道之人,可对于江湖上的一些阵法也略知一二,所以无意间看出了这个地方的布局,应该也是属于道门的法阵之一。」
他这话倒不假,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看出圣传王首崇渊修炼了禁忌秘法之术。
「你眼光不错,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在阵法之内。」任平生正色道:「但此阵并非普通的道家法阵,而是上古十**阵之一,名为伏羲十方阵。相传上古时伏羲创出了八卦图,而此阵便是由八卦的基础衍生而起,是穷极自然人力的造化之奇,具有镇邪伏魔、安服一方的无穷超凡之力。」
沈默暗道果然如此,他说道:「此地既然是整个北方地脉灵蕴的汇聚之地,自然是无比重要的所在,所以刚才在下便已经猜到这座大阵坐落于此的原因。但在下心中最大的疑问却是这座大阵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是用何种手段造成了这座规模如此宏大的法阵?」
「你既然已经看出了此方天地的玄妙,那自然也能够看出,此阵已经存在了难以估算的时间,而且此等规模,也绝非千百人的力量能够使之形成,」任平生抬头望向山顶,语气沉重地道:「我虽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此阵的守护者,但你的疑问也同样是我想要破解的。无奈的是,就算我坐镇在此一甲子,耗费了无数精力,除了知晓那个逍遥子也曾是这座大阵的守护者之外,至今无法查探出其他任何关于此阵的线索。」
沈默沉吟道:「难道前辈也无法确定,此阵是否也是出自那逍遥子之手?」
任平生道:「那逍遥子虽是千古奇才,但此阵乃集天下阵法之大成,规模之大、运行之妙、包含之奇可称古今仅有,就算他真有那通天彻地的无极境界,但若要造就如此旷世之阵,也绝不可能由他单独一人完成。」
「在逍遥子的理念中,武道七境的最高境界为无极境,有法天象地之通天能为。」沈默沉吟道:「而这伏羲十方阵显然不可能是由普通人力造就而成,所以在下猜测,或许这座法阵是由许多个与逍遥子有同等境界的人合力完成,除此之外,在下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任平生微微颔首:「这个我也想过,所以在五十年前我曾去过皇宫大内,在那里待了半个月时间,暗中查探了收藏于内库的各种隐秘典籍,但可惜还是没有查到任何有关逍遥子和这座大阵的记载。所以这座阵法的来历,一甲子以来一直都是我无法破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