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要蒸发了吗?我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只是似乎开始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终于,我看到自己的脚尖开始离开了地面,慢慢地升腾到了半空中,我回过头,猛然发现自己新长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那尾巴上的毛发足足有三寸来长,油光发亮,就像是赤焰一样的颜色。我试着摇晃了几下尾巴,整个身子跟着轻轻抖动,那毛发便舒张开来,蓬松而柔软,将我整个身子团团裹住。在这样朔风呼啸的凛冽冬夜里,我感觉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这种温暖来自于我自己的体温,来自于那像火焰一样炽热的毛茸茸的红色尾巴。
这是我自己也未曾见到过的场面。盛大而又热烈,像浴火节赤焰塔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壮观。整个房间开始明亮起来了,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渐渐铺满了整个大堂,眼看着就溢出屋外。
我低下头,看到了我胸前的那个伤疤,它像花朵一样绽放着,血色的花瓣晶莹剔透,像红宝石一样璀璨。
如果不是被囚,这也许是我的高光时刻。就像在幽木谷,会有许许多多的族人围着我,从他们眼中我会看到羡慕而敬畏的目光,我抬起手,将光芒散播到每个人的身上,这是我的使命。时光飞逝,那荒废已久的使命感似乎又在卷土重来,毕竟我身体里流淌着火浣鼠的血液。
但是现在,我被当成妖怪被众人围观。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当街示众。
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修纯阳,他的周围站了好几个人,手里握着长刀,明晃晃地照得我心里发怵。我期待着他能收手,但转念一想,这一切不过是异想天开。我大概是糊涂了,我为什么会指望一个捉妖师能放过一只妖呢,简直不可理喻。我对于银花镜的恐惧由来已久,因为这镜子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将我吸了进去,它的周围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能将我吞噬,将我毁灭,从此这四海八荒,再也没有了我那薇儿的踪迹。
虽然我的消失对于四海八荒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一粒尘土归于山川,对于幽木谷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都卢依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赤焰传人,但是对于我自己来说,是个很严重的事情。
我想活着。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活着要干什么,但是我想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考虑我活着要干什么,然后才会有我想要拥有的一切。处在这样的生死边缘,求生的**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过,我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我不能钻进那个镜子里面去。银花镜对于我来说,就是地狱,是深渊,是万劫不复的存在。
至少,让我再见陈莫一面。他还没有来,我怎么敢独自消失,他说了要来找我的,我得等他。格木不在了,陈莫似乎成了我唯一想等的那个人。
对于陈莫,我是有期盼的,我的眼睛无数次地瞟向门口,甚至我幻想着他会上房揭瓦,从天而降,然后大手一挥,将我揽在怀中,就那样扬长而去,让所有人空欢喜一场。他说过,他们夸父族天生就擅长疾走,没有谁能轻易追到,就是汗血宝马来了也未必能追得上。
陈莫没有出现,我得活着等他。这种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渐渐地充满了力量。我屏息凝神,试着站稳了脚跟,无声地对抗着来自银花镜的吸引力。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地,我感觉到银花镜的吸引力在渐渐减弱,最后竟然消失了,只剩下惨白的光照着我。
我周身的血液趋于平静,皮肤上灼烧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我迎着修纯阳坚定的目光,看到他眉头紧皱,额头上的汗珠子像豆子一样滚了下来,此刻他一定气急败坏,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收手,他还想再努力尝试一次。按理说,在圣上见到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已经移交到了这个人族最高掌权者的手里,如果圣上对我没有兴趣,下面还有观察史,还有严牧歌,哪一个都不是他修纯阳可以抗衡的。如果现在修纯阳置我于死地,没有人愿意放过他,因此他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
但是修纯阳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道士,他一生以除妖为己任,他的这种誓死除妖的狠劲一上来,根本不会考虑太多其他的事情。修纯阳的镜子还在发着强烈的光,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姿势,让修纯阳大为恼火。虽然严牧歌说过他不会在皇宫内对我动手,可这里是严府别苑,离皇宫大概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因此他可以肆无忌惮,出了什么事,有严牧歌替他兜着。
这盛大而热烈的场面,没有人愿意让它过早地结束。
银花镜的光照似乎又强烈了一些,那该死的吸引力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我渐渐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差点倒了下去。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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