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徐老头正茕茕孑立地站在寒风中,幽暗昏黄的灯光,令他显得更加的孤独恓惶,看到此,吴教授的心里感到有点刺痛,鼻子有点酸楚,真所谓“老怀凄断,夜凉知共谁诉?” 。
忽然间,一阵急促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忧虑和思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吴教授“,
吴教授循声望去,只见姜副馆长那胖乎乎的身体终于出现了,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犹如从转磨中转出一样,呼啦一下,从钟架凉亭快速冒了出来,然后沿着小径,小跑步似地来到了他的跟前。
“哈哈哈…姜大馆长,您真是个大忙人,今天好像是踩着点儿来的,不早也不迟,刚好八点,快快请进!“,一个优雅的欧式邀请姿势。
其实,吴教授之所以邀请姜副馆长参加今晚的会议,是有自己深层次考虑的。这么多年来,有关建文帝的生死之谜,以及明故宫地下是否有暗道等探讨和交流的学术座谈会,虽然一直没有中断过,但他深感到,座谈的内容越来越缺乏新意或深度了。有的专家,为了标榜自己所谓的学术成果,采用西方辨伪学派的那一套,建模论证,洋为中用,故弄玄虚,有的则无征不信、无据不闻,摆着一副治学严谨、立论堂皇之面孔,有的,则是老调重弹,甚至以讹传讹。严谨踏实的学术氛围少了,空洞乏味的话题多了。
前段时间,吴教授无意中在一本档案学的期刊中,看到了姜副馆长所写的一篇有关建文帝生死之谜方面的文章,里面提出了一个新奇的观点,其认为:1402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攻入南京时,建文帝朱允炆逃离皇宫时,所带走的红箧中的玉玺,绝非是建文帝的天子宝玺,也不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开国玉玺,而是失传千年的秦皇嬴政令李斯篆刻的那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这一观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与自己近年来的研究成果契合,并且也多少应景了时下对有关“世界末日”之热门话题。
吴教授暗暗认为,姜副馆长参加这一学术座谈会,也许会引起专家们的强烈反响,并给座谈会带来异乎寻常的震撼和生机。
果然,当姜副馆长将上述研究观点在座谈会上宣讲后,顿时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这倒是一个新潮问题, 哈哈哈…”
“这是传记,还是学术啊?”
“还真能跟上形势”
“几百年来,有哪位金石大家,或明史研究者,或文献史料中,曾提及过的…,哪怕是野史杂记中,也鲜有所闻”
…
一阵低沉的窃窃私语之后,坐在最前面欧式椅上的一位老者,终于有点按耐不住了,只见他激动得连连摇头,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咳嗽声。据说,此人是建文帝的嫡传后孙,在明史研究领域,颇为德高望重。
此时,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身体略转向姜副馆长,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到:
“姜副馆长,恕兄弟我直言。您刚才的高论,兄弟我,实难苟同,实难苟同…您仅凭朱棣之言和《建文年谱》之序,就贸然地认定建文帝带走的玉玺,就是那秦传玉玺,这…这未免有点戏谑了吧。大胆假设,合理推断,在学术研究领域中,不是不可以,但缺乏扎实的历史溯源和坚实的史料证据来支撑,无疑是一种空中之阁,水中之月,水中之月。兄弟我…不想多说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姜副馆长海涵。”
姜副馆长顿时满脸堆笑,两手互握,一副仰望之态,可心里却不禁想起了电视剧《围城》中的那位开口就称“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的教育部专员,真是太神形相似了。
老者刚一落座,一位社科院的中年学者,急不可待地站起身来,会场上顿时又静了下来,只见他傲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说到:
“本人也来谈一点感受。今天参会的专家里,可能很多人都知道,敝人有个小小的爱好,就是对金石玉器等方面的研究,比较有兴趣,也曾经出过几本拙作,哈哈哈…刚才聆听了贾副馆长的一番教诲,对其所提的那秦传玉玺,我想谈一点自己的浅见、浅见”,
一段凡尔赛式的开场白过后,他忽见礼堂的窗户外,似乎有个黑影在闪动,心中顿时怦怦乱跳,便连忙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吹了吹,这才定下神来,开口说到:
“秦皇嬴政,灭六国,统天下,令丞相李斯,将赵国宫中的那块十五城不换的和氏璧,篆刻成传国玉玺,以作天授皇权之正统凭证,其后,虽然朝代更迭,但正史中却清晰地记载传国玉玺传承之脉络,直至后唐末帝李从珂,洛阳玄武楼,一个纵身火海,世上从此就再无秦传玉玺了。 也许,有人会说,在宋元明清的一些野史中,曾有过传国玉玺重现之记载,也有人称,当初陈友谅称帝时,曾得到过秦传玉玺,交由其小妾达佩兰保管,后被朱元璋抢走。朱元璋去世前,将传国玉玺传给了建文帝,但这一切的一切,都留于江湖传闻,并无过硬的文献典籍予以佐证。不错,明史中曾记载,明太祖朱元璋在建国之初,曾派大将徐达和其侄子朱远忠,领十万大军横扫漠北元大都,追寻那传国玉玺,但事实上最后是一无所获,无功而返,故此,敝人大胆断定,建文帝逃亡之时,所携之玉玺,决不可能是秦传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