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顾警官发现一个大铁函,里面居然有一领石榴裙。”冯思远掩不住一腔的兴奋,激动地对周密介绍道,“蹙金绣半臂石榴裙。”
“石榴裙?莫非是那一件石榴绣裙?”周密的兴致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冯思远使劲儿点点头。
“完美。”周密扭头冲秦湘和兰若乐道。“这下子就全对上了。”秦湘感到兰若浑身一颤,忙用臂弯将她拢住。一低头,却发现兰若盯着宝函,眼神中迷迷离离的,让人顿生心疼。
只见那錾金宝函内,零零碎碎摊着几片发黄的茧纸。在西安城数不清的古玩市场上,这种东西根本提不上串儿,每逢小东门鬼街开市,日出前,这类东西沿道路随地乱铺,小风一刮,吹得满街飞舞,老板们都懒得去追。但冯思远却看呆了,他忽地蹲下身,一头扎进了宝匣。
“这笃定是手卷的天头呀,”他拈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片,自言自语道。黄兮兮的的纸片在他的手指尖上瑟瑟抖动。“你们看呀,这二字朱文分明是“贞观”小印,紧跟其后的,这不是褚河南的鉴定铃印,还能是啥啊?”冯思远想自己一定真是陷入了幻觉,魔怔了。
顾警官对一旁的张村长解释道,“‘贞观’小印乃是当年唐太宗书画鉴赏之印。而褚河南即褚遂良,被称作‘唐楷教主’,可以这么说,颜真卿等唐早期的书法大家,无不从褚遂良那里学得书法精髓。当时,就是他负责替唐太宗鉴别王羲之的真迹,可以说,褚遂良是见到过王羲之书法真迹最多的人。”解除了老百姓的人身安危之忧,顾警官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些放松。
周密也踮着脚尖往匣内觑看。“如果说冯思远手里的是手卷的‘天头’,那毫无疑问,下面这张就是‘引首’无疑了。”周密的眼睛越瞪越圆,“秦湘老师,兰若老师,你们快看,这字又来了,满纸都是它。”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这张“引首”与“天头”同宽,长度却比后者足足多出一倍有余,满篇都是一个字。
在场所有人对这个字都不陌生。石门额上,两只朱丹的喙中各衔一枚方块的“曌”字。石佛背面,神秘的“○△口”字符串两侧,也是同样这个“曌”字。不过这“引首”上更夸张,居然齐齐整整排列了12个“曌”字。
“这是谁家娃的大字本吧?”张村长皱着眉头道。
“字字皆是恨。”严小鱼冷笑一声。
兰若回过了神来,对严小鱼道,“姐姐,你说的极是,每个字都浸透了泪和恨。”她仰起头看着秦湘,“武媚娘637年进宫,到649年太宗驾崩,共12年。进宫12年,失宠12年,一个女人有多苦,你们男人怎么懂?”
秦湘点点头:“如此看来,这个在以后君临天下的‘曌’字,早在太宗一代,就被其不得宠的五等才人武媚娘所创造出来了。这位后宫少妇真是处心积虑啊,难怪她终成一代女皇。”
“算她的闺中密符?”兰若喃喃道。“或说是一种寄托吧。”冯思远插言道。秦湘与兰若都点头赞许。
周密必须要开口了。“两位老师所言极是。”周密留意到顾警官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知在琢磨啥?他接着说,“史料记载,武曌自入宫后,无时无刻不在挖空心思地积累自己的‘圣母临世’的吉象,用心不可谓不深啊。”
“可不是吗?像什么‘日角龙颜,伏羲之相,龙凤之姿’。”冯思远插了一言,他的嘴唇在微微发颤,因为他在打马虎眼儿呢。
就在大家伙儿七嘴八舌之时,冯思远却在引首上终于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东西。眼前这张薄如蝉翼的茧纸,软塌塌的几乎吹弹即化。满篇的“曌”字遮饰了一个秘密:左上角潮迹斑斑的纸边,有一小片淡淡的朱文笔画,非常模糊,不留心专门细看一定会被忽略掉。几乎在同时,顾警官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心跳顿时咚咚咚地加快起来,整个秦岭仿佛也在跟着一起跳动。这不正是那枚印文吗?上下二字的布局,仅右半边铃印的残留,心里没数,绝难辨识。
它正是“神龙”二字朱文铃印的右半边。
冯思远双拳紧握,努力压制住浑身的战栗。“眼前这‘神龙’二字朱文的右半印,与北京故宫藏《冯承素双钩添墨神龙半印版兰亭序》‘神龙’二字朱文的骑缝左半印,简直榫卯相契,严丝合缝啊。”冯思远的心脏要蹦出来了。
“‘天授神图,永昌洛水’”周密真的被岔到了一边,还在不停絮叨女皇那非凡的心路历程。
“太白之妖。”没人理会严小鱼说的啥幺蛾子,牛自发兀自圪蹴在岩壁下,俩口子的身影在旮旯里有了重合。
冯思远的小心脏好容易才慢慢平复下来。衣襟内,贴着肚皮的那方小印一抖,前心顿感一丝冰凉,冯思远一把隔衣捂住。
宝函内还有一页黄纸,与方才引首的大小完全一样。这次,冯思远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将那枚印章死死攥住。马教授与黑田靠了过来。何兴站的笔直,一动未动。
顾警官看了半响,“这是题跋和拖尾。你们看,依然是“贞观”小印,依然是褚遂良鉴定钤印排署其后。”
“好家伙,长篇大论啊。”张书记瞧见发黄的书稿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马上就来了神儿。“大学生,你们说这是唐三藏翻译的佛经还是李世民的发言稿?”他笑眯眯地抬眼瞧瞧冯思远,再瞧瞧周密。马建设茫茫然缩回脖子,摇摇头。李少波与何兴再没向前挤,到是秦湘和兰若拉着手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