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没当回事,递了过去。
袁不语已经急不可耐的找茬了,翻开手札,才看了一眼,立马指点:“首先啊,这梁子写法不对啊,要写一本好梁子,得先把书胆、书贼、书筋,都罗列出来。”
书胆指得是主角,书贼指得是大反派,书筋是书里的福将,插科打诨式的人物,写出特点了,很能打动听众。
有些评书里,福将在观众里的反响,比主角还要热烈。
把主要人物都先罗列好,书梁子的脉络自然也就清晰了,再丰富丰富骨肉,便能成一部好评书。
这是比较传统的做法。
不过,人有千般模样,书梁子的写法也有千般不同,有些名师大家,也有不写“书胆、书筋、书贼”的习惯。
袁不语是懂行的,自然不会在“写法不对”这个问题上深究,点一句就过。
他又看了几段,点评道:“这部书的皮太厚。”
“皮厚”也是评书的术语,意思进主题太慢,也就是网友说的慢热。
看半天也没瞧出个劲头来。
“皮厚是个大问题,讲评书嘛,甭管是在茶馆讲,还是在街上练摊讲,听众都是生客,他们心里也明白,听你讲了第一回,第二回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第一回讲个书皮,人家听不高兴了,好脾气的当场骂你两句,喝个倒彩,遇上脾气冲的,掀桌揍你都有可能。
所以,甭管你是业余爱好讲书,还是以说书当营生,都得琢磨透一个道道——
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听众耳……”
周玄写书梁子,真就只为了镇镇自己白噪音,不为了练摊,更不可能把他当成一门营生。
哥们现在富二代、玩胯子弟,能指着说书吃饭?
但他依然听得很认真。
毕竟打小有这个爱好,多听听说书人的门道,当成讲古,配上炝锅面,像在听有声纪录片。
怪有意思的。
但他听着听着,袁不语就没下文了,这正来劲呢,老头你咋拉缸了?
“袁老头?袁老头?”周玄推开面碗,提醒袁不语说词。
两人连一臂距离都没有,连声叫唤,对方愣是浑然不知。
袁不语跟老僧入定似的,要不是眼珠子还在往下缓缓移动,周玄真以为他宕机了。
“不就个爱情评书嘛,沉迷了?你也是没吃过好猪肉。”
周玄懒得管袁不语,继续扒拉碗里不多的面条。
袁不语的确是着迷了,是因为《庐山恋》的故事,但也不全是。
他刚才看那书梁子,确实越看越有味道。
以前他跟徒弟传授过评书里的门道——好评书,不是一读就来劲,而是像灶上的水锅,刚开始温吞,等火力上来了,慢慢就上劲了,再等到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热度已然滚烫。
“你们这辈子,要能遇到这么一本评书,那是攒出来的阴德,无论花多高的价码,都要把这书给讲出来,演好。”
《庐山恋》这本书梁子,就有袁不语曾经解释过的好评书的气质。
开始温吞,然后上劲,最后滚烫。
只是程度上没那么强烈,各个方面,都差着点火候。
有气质,终归只是有气质,并不是好评书本身。
这类的书梁子,能让袁不语喜欢上,但不至于沉迷成这样。
真正让袁不语入定的,是一种感觉——
——万物苏醒、春雨延绵。
书梁子被他读到小半的时候,书里的两个“书胆”,活过来了似的。
珠圆玉源的女主周筠、阳刚青涩的男主耿桦,就那么活生生的从手札里走了出来。
再随着他往下默读书梁,越来越多的人、景物,都活过来了。
山、水、马路上疾驰的汽车,周筠与耿桦的心跳,一直就绕着他的身子转。
书梁子里在下雨,他耳边也传来雨滴打青瓦的弹响;书梁子里是春天,他身子也和煦。
种种感觉,让他很舒服,精神特别松弛。
“久违了……久违了……。”
袁不语激动、忘情,他知道这种久违的感觉,代表着什么!
但很快,他的感觉都消失了。
因为书梁子,被周玄劈手夺走了。
“唉,你怎么抢我书梁子呢?”
回过神的袁不语朝周玄喊。
“袁老头,脸都不要了?什么叫抢?我的,我写的书梁子!”
周玄都被气乐了,这书被你瞧了就是你的了?棒子都没有你能偷!
“是在下口不择言了,小……小班主,能不能把那书梁子,拿……额……借……借我看一晚,明儿就还你。”
袁不语讲话,明显谦恭了许多。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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