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妖 第50章 外篇二夜君莲初(2/4)

凌云寺罩在绵绵细雾中,桃杏开出了一条小道,道路尽头,有人穿着碎花襦裙,抱着一只白猫,用猫尾蘸了墨汁,跪在青石板路上写字。

密密麻麻的般若心经,如金蛇狂舞。

我说:“这世上没有佛,有的只是因果。”

血君蓦然回头,双目充血:“是你干的!”那只猫看到我,挣扎着从他臂弯里滑出,敏捷地蹿进树丛。血君白皙的面孔上让猫尾抽上一道墨迹,犹如黑色的伤口。

我说:“怎么,又开始恨我了?心中有魔,就不要糟蹋心经。沐猴而冠,简直可笑!”

他脸色一变,对着我又是踢又是踹,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水渍氤氲开来,墨涔涔的一片。

我解开手心缠绕的绢布,缚在了血君的脸上。

再次经过凌云寺,主持不知换了多少代,经堂上供着未尘大师的金身,血君却不知所踪。

我坐在蒲团上,凝视那雕像,说:“孤魂野鬼,为何不去投胎?”

雕像周身黑气攒动,渐渐地化成一个人形,是未尘生前的模样。他轻拨念珠,说:“你也是魔,和千雪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想了片刻,才想起千雪是谁的名字。

未尘说:“初见她时,怨气冲天,为了渡化她,我和她讲经,我每说一句,她驳一句,她若赢了,在我身上砍一刀,我若赢了,她抄一遍心经。”

未尘说:“我身负数百刀,未曾有放弃之心。而这其中,也有我的私心。千雪是我大成之前的劫数,历经此劫,勘破生死,大彻大悟,方能圆满。”

未尘说:“我不是鬼魂,而是一缕普渡众生的执念,你能看到我,是你我之缘。”

我狂放地大笑:“你想渡我?”

我是魔头,谁能渡我?!

未尘也笑:“你下一世会有情劫。”

“一派胡言。”我一挥手,转身离开,“我不入轮回,不会有下一世,怎么会有情劫?而且我也不信佛。我不过是来看你,看看你拿什么花言巧语蛊惑了血君。”

“你往东走,碰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的情劫!”

我走走停停,见过了形形铯铯的人,一直走到东海,早已忘了第一个遇到的是谁。我的劫数,她是人是妖,身在何方,我根本不在乎,也不打算为她流连。

唯一令我高兴的,是沧澜山上的梨树花满枝桠,比在魔界时开得更美更纯粹。

我扯下一朵白花,还未来得及感受它的清香,耳边响起愤怒的尖叫声。

一团软玉温香落在了我怀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离,修成了人形的离。

她穿着雪白的绸衣,瞳色泛红,像一只受惊的白兔。她说:“你为什么要摘我的花!”

她的花,她的花,这一整棵树上,都是她的花,她不知道,这棵树是我的。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全是空白,就像莲烬弹琴时,雷电打在身上的酥癢感,还有云破日出的喜悦。大约这世上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用血灌溉出来的东西,尽管她只是一只刚成型的小妖怪。

掩饰掉心中的狂喜,我抬起她的下颌,那青白色的皮肤触感冰凉。捏一下微红的鼻头,又有悦耳的叫声,树后探出数只狐狸脑袋,用危险的目光看着我,而我,眼里只有她。

我把离掳回了魔界。

离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从妖界抓到这里来?”

我笑着揽起她的腰,飞过烟波浩渺的湖面,日月星辰甩在身后,如水流淌。我说:“看,这里是魔界,是不是比你们妖怪的地盘气派多了?”

离目不转睛地瞪着我,我说:“魔帝长眠,唯我独尊。”

我说:“我是夜君,你该叫我主人。”

她把我当疯子,横眉竖目。我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说:“离,你看起来真像一个公主。我喜欢你,我要你,你做我的人好不好?”

离不说话,脸颊却有了淡淡的红晕。

我想,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我们在魔界至高处亲吻,而后堕入云海。

离有一头乌黑柔美的长发,垂直脚踝。

即使是纯血魔族,也少有这样的黑,海藻一样随风流动,勾勒出胸前优美圆润的轮廓。

我剥掉碍事的绸衣,跪在离跟前,一寸一寸地亲吻她滚烫的肌肤,她紧紧地掐着我的肩,喉头哽咽。

“不行,还是太高了。”

我的舌尖往下滑,尝了一口花丛中的蜜液,她腿心颤动,更多的汁水流淌出来,晶莹剔透,像一颗颗眼泪。

云端上,从未有过的交蓜体验。

离在我的逗弄下痉挛不已,整片天空漂浮着欢爱的味道。我小心地打开她的身体,缓慢地进入,纵使是这样,灭顶的快感仍然在瞬间把我吞噬。

离哭着咒骂我。

我心痒难耐地试着菗送了几回,终于找对地方,不住地研磨那一处錵心,偶尔重重一捣,把她的声音撞得支离破碎。那碎裂的声音,在我听来,也如战场上的琴音一般美好。

我忽然停下来,说:“你往下看。”

离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目光充满恐惧。

我说:“你看,这里这么高,我一松手,你就掉下去了。除非你热情一点,把我夹得更紧……”

话音未落,火热的甬道一阵抽搐,我浑身的骨头都快让她吸得散架。

没有任何准备,我顷刻间一泄如注。

这一场厮杀,不知谁成全了谁。

水汽熏人,有些凉寒。

我枕在离的肚子上,说:“以前在魔界不觉得冷,现在竟然有感觉了。离,你的温度太高了。”

离想了想,拿起绸衣,披在了我身上。柔软的织物,有她身体的香气,就像女人温存时的嘴唇。

凡间的花魁娘子说过,你爱一个人时,就是这种感觉。

爱来如山倒,爱去如抽丝。

魔头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情?至少我在莲烬身上没有看到。

我蜷成一个蚕蛹的形状,静待传说中的排山倒海。

血君来找我。

他突破了莲烬寝宫外的七八层结界,却在最后一道门前止步。我不喜欢有人把我从梦中挖醒,血君显然已经学会考虑忤逆我之后的得失了。

我没有睡着,但我好不容易才哄了离点头,我不想理他。

离推了推我,说:“有人来了。”

血君说:“你听到传言了吗?”

我不说话。

血君说:“冰山开始融化,他们都说,帝尊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我无奈起身,用薄被盖住离的脑袋,出于私心,我并不希望血君见到她。我说:“传言,我看是有人想用传言造我的反吧!你就和他们说,莲烬不会回来了。”

我握住枕边露出的一缕青丝,又说:“帝尊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是莲烬,一半是夜君,莲烬厌倦了,去休息,只剩下夜君代替他执掌魔界,代替他受不想受的苦。去吧,和他们说。”

血君无声地退下。

离探出脑袋来,说:“你怎么叫她去骗人?”

我拍了拍她的头,她吃痛地缩回去。

我不是仁慈的君主,崇尚武力的十一重天,不需要仁慈。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重复一件事,以杀止杀。

但有的事,不是杀人就可以。

纤细的脸庞,柔韧的身体,举手投足间暗香浮动,却不自觉,这种香气对任何一个发情期的魔族来说,都是极致的诱惑。离却喜欢乱跑。

我说:“你呆在我身边,哪也别去。”

离几乎是立刻就从我膝盖上跳了起来,一脸坚定。“那你最好别给我机会自己逃走,逃走了,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我忍心。”

我真痛恨这女人的天真和绝情。

我也痛恨自己的软弱,抓不住,放不下,只能追逐着她的背影,谄媚得像一条狗。

“你不累吗?”迎面撞上了一个傀儡,精雕细刻的眉目,和离有八分相似。又是影姬的闲作,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离跑远了,我停下来,说:“让你一说,就累了。”

傀儡离的眼睛弯成新月,她执起一把团扇,半遮脸孔,吃吃地笑:“你看我怎么样?我陪你玩呗。”

我摇头。

她示意我把头低下来,我神使鬼差地听她在耳边絮语,她说:“我有一个办法……”

傀儡离在我脸上迅速吻了一下,然后,让我看前方。

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背着手站得笔直,嘴巴抿成一条线。我想起人间那些争风吃醋的荼蘼花事,不由得弹了弹傀儡离的脑门,大笑。

离忽然伸出手。

傀儡离脸色一变,转身欲跑,可还是瞬间就被吸入了她掌中。

咔。

骨骼碎裂的声音,一地残肢。

傀儡喉头的齿轮还在动,嘶嘶地转了两圈,发出机械诡异的语调。离漠然地垂下眼睛,说:“早知道是假的,就不动手了。”

“……”

“……我是不是很厉害?和你一起双修的时候从没偷懒。我不打你,只是因为我不想。”

我的离,即使埋着头,也骄傲得像一个公主。

离说:“我要回沧澜山养养我的本命树,刚才太生气太用力了。”有血沿着她的指尖滴了下来,红色的,蓝色的,在地上融成了黑紫。

这一场对峙,我又输得一塌糊涂。

莲烬造出魔族,花了七天七夜时间。我们最盛大的节日,就是百年一次的七日节。

各位魔帅表彰部下战绩,少不了美酒和女人。

繁衍也是一项重要的仪式,我摆了七天宴席,抽不开身。纯血魔族中从不缺青面红瞳的美人,她们自我面前走过,晃着两条长腿,我看得眼花缭乱,直到她们各自属于了别人。

影姬把一个容貌俊秀的小妖从身上踢了下去,揶揄我说:“夜君,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问:“我该是什么作风?”

影姬说:“马不停蹄。”

她就喜欢揭我的短。

隔着一道水幕,假装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我撇开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厌烦地叫:“哎呀!太造孽了!”我能说什么呢?这里哪一个女人不美丽?可是,她们越美丽,我越烦心。

血君也跟着捣乱,他抱着一个酒葫芦,坐在房梁上,稚声稚气地说:“你们这些个小妖精,怎么不懂事呢?夜君不高兴了,就想办法让他高兴。”

一声令下,连矜持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小妖精们一拥而上。滚烫辛辣的液体灌进我的嘴里,我很快就头晕了。这是哪位魔君窖中的新酿?我暗暗惊奇。喝的时候难受,停下来却又空虚难耐。一双素手轻轻地推了我一把,嬉笑着说:“妖灵界找来的新奇玩意儿。取年轻狐女的心头血酿造,又香又媚,放了一百年,才有这个味道。”

我喜欢这个味道。

剩下的九坛,全要了。

酒劲上头,我一动不动地瘫在台阶上。她们说什么,我能听见,但已经无法思考。

体温一点一点地攀升,我心跳如鼓,想要个女人。

我说:“扶我去寝宫。”

薄情的小梨花赌气去了沧澜山,杳无音讯。我孤零零地等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是有脾气的,我不想再等了。我要证明我不是没有她就不行。

自荐枕席的数不过来,我挑哪一个?

软的,摸起来舒服。

我一低头,贴上了两片香甜的嘴唇。我觉得我渴了,迷乱了,不想放开。

“啊,好孩子。”我们分开了片刻,又吻在了一起。

我很喜欢那她那根搅得我慾吙燓裑的小舌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她把我按到床上,问:“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我只好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努力去看。

兔子一样的面容和记忆中的脸重叠,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影姬影姬,你怎么又把傀儡离拼起来了?和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工具交欢,与对镜自磨有什么区别?

可是,悲哀地,对着离的脸,离的身体,我做不到没有反应。

我听见自己淫猥无耻地说:“你是最*的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骑在我身上,带我去了天堂。

听说酒能壮胆,这是真的。

我醒来时,傀儡离已经不见了,但那些激烈的画面挥之不去。她的嘴,她的手,她的表情,她的声音,我在她面前迷乱的表现,想起来,又会冲动。

饮鸩止渴,我还有救?

我在空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竟然有点兴奋。

谁也没有命令我不准和一个傀儡在一起,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给身份,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

那时候的离,你算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我对着层层纱幔快意地笑。

复仇计划从心底滋生,尚且没有机会破土而出,魔界就变天了。

其实我早该想到,仙族不会罢休。

八千年一次阴阳交替,天地之间的浩气浊气相互角逐,天界魔界的实力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个八千年是属于天界的,仙术为尊,道法昌盛,莲烬牺牲了自己,才保住魔界。仙族没有占尽先机,又害怕下一个纪年黑暗席卷,已经三番五次潜入深渊大殿,企图破坏,只不过,那些虾兵蟹将,还不够填血君的胃。我不以为意,得过且过。急什么?距离下一次阴阳交替还有一百二十年,彼此都还有时间。但是,有人偏偏一刻也不能等。北天无上神君临渊,为了讨父亲昊天神尊大帝的欢心,赶在他生辰之前,带着轩辕夏禹剑,只身来闯十一重天。临渊劈开了封印莲烬的冰山,企图把莲烬掳走,这一举动,引来全族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