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思暴露后,统帅曾关了我一阵子禁闭,罚了一年俸禄。许是施小姐听说了此事,她每回看见我,都带着柔软歉意的眼神,想与我说话,可我不敢。
我记得统帅找我谈话,他说让我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着了旁人的道儿。我父亲曾是他父亲的部下,自从我跟了统帅以后,我退休的老父亲隔三差五来办公室给统帅送点人情。
统帅敬重这些退休的老战士,每回都恭敬收下,也愿意坐在沙发上跟我父亲闲聊很久,父亲希望我建立赫赫战功,报效祖国。
可统帅从不让我上战场,他只让我做个文职。因为我上面六个姐姐,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
我从禁闭室出来,统帅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父亲送你来,不是让你通敌的,也不是让你来儿女情长的,想要有所建树!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好好跟着学!”
说的话挺重,也挺推心置腹。因为我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说明他把我当自己人。
他虽然跟我年龄差不多,可他对我的教诲,让我有种他是我父亲的错觉……
我低着头应了声。
再也不敢跟施小姐有半点瓜葛,换我躲她了。
纪凌修死后,施小姐性情大变。她从一个绵软温柔的姑娘突然变成了一个无法沟通的疯女人。
统帅说东,她一定会说西。
她明目张胆跟统帅对着干,言辞犀利激怒他,分明她没有任何筹码,几乎是任人宰割的地步,却那样不知死活。
我了解统帅,晓得他对这样的女人没耐心。
他要的是无条件服从。
果然,统帅与她沟通不了,便不再浪费时间。
将她一关了之。
施小姐那样的样貌和出身背景,若是流落在外,单凭汉奸之女的身份都够仇家虐杀很多回了。何况,谣传花名册在她这里,几乎更是将她置于雷暴中心。
我敢断定,她出了宁府的门,她活不了。
她不知人心险恶,不晓得四周杀机四伏,亦不晓得她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洋人暗杀她,她父亲的同僚亦会除掉她,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各地军阀头子,谁会放过她手里的花名册呢?还有她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背景如此复杂糟糕的她,在乱世里该如何存活呢。
统帅对外放出花名册在他手里的消息,将所有矛盾转移至宁派,借此机会对内部实施大清洗,同时利用花名册挑拨敌方内部大乱。
时局动荡,因为各种原因,忽然就打了起来。
硝烟四起,一年又一年。
统帅顾不上她。
没心思儿女情长。
更是没有哄女人的时间。
施小姐太难哄了,她似乎完完全全站在了敌方阵营里。她仿佛看不到她父亲罄竹难书的罪恶,看不见她丈夫性质恶劣的经济犯罪,她只看得到统帅杀掉了她的丈夫,葬送了她的爱情。看不到纪凌修的父亲派枪手刺杀统帅,统帅方才对纪家下死手的。当时,是施小姐抢身挡枪的。
这些世仇恩怨,她全看不到。
我同情她。
却也发现了她思想是有问题的,她的思想是敌方阵营的思想,站位全然是对立面。
这类战俘,要么除掉,要么感化驯服。
我瞧她可怜,偶尔给她送一些书籍,劝她给统帅服个软。
就凭统帅对她的关注度,只要施小姐肯归顺统帅,定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统帅对自己的女人,向来是极好的。只要女人听话,他物质上从不亏待,精神上也能兼顾到位。
日子定是很好过的,何况,他们还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儿子。
施小姐犟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懂变通,不肯低头,
那就继续关。
关到她低头为止,关到她求饶为止。
因为统帅没时间跟她耗,炮火连天的内乱年岁,他肃清了他父亲留在宁派内部的旧势力,扶持亲信势力覆盖宁派内部各个关键岗位,对外接二连三开战,军费燃烧的声音几乎响彻在耳边。
高压环境下,他似乎彻底将施小姐抛在了脑后,似乎忘了她的存在。不回家,也不去看她,提都不提。
我忍不住提醒他,“施小姐有白头发了,统帅……”
“你今天的战况都梳理汇总了吗。”他双手按在沙盘两侧,微微俯身看着沙盘上各地战略要地。
我说,“有些地方还没报上来,已报上来的地方,我都梳理汇总了。”
“各地情况复述。”
他像是考我,突然让我复述各地的战况。
我急忙去拿梳理好的文件。
他说,“没必要看,口述给我。”
我下午梳理的时候,记得的。只是各地报上来的信息太多,现在记不全了。于是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凭记忆回答了一部分。
似乎不合他意。
他缓缓从沙盘上抬头,看着我。
尽管平静凝视,眼眸却十分迫人。
似乎认为我工作不用心,他恼火了。
我骇得直冒冷汗,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盯我许久,“把捷报给她送去。”
统帅让我将近期频传的胜利战况给施小姐送去,大概是因为施小姐曾言语羞辱过统帅,说他永远不可能统一南北局势,说他会战败。
所以,统帅让我将频传的捷报拿给施小姐看,让施小姐看看他是如何一步步拿下各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