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那头鹿出来了,拿角一个劲地顶她,撞她——
【39】
外公有点急,“哎呀”了一声:“就是那个小江啊,刚刚还和他打电话呢……”
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我说你啊,他外公,这时候你叫人来家做什么?咱们两个糟老头子,林绛还不会做饭,咋招待他嘛。”爷爷一听,直皱眉头。
“不是啊,小江不在意这些的……”
两个老头掰扯上了。
林绛却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等他的时间里,她紧张得脑子放空、面无表情。十几分钟后,江为风风尘仆仆地进了门,林绛的内心翻涌起来。
江为风也带了餐食,用保温盒装过来的,色香味俱全。
“你说咱是不是心有灵犀啊?”沈宴抱胸看了眼饭菜,笑了,“这菜品能撞的都撞了,简直一模一样。”
江为风勾唇:“适合老人吃的就那几样。”
“好多年不见,有空约个球?”沈宴笑道。
“行啊,”江为风懒懒的,“好久没打了。”
两个人聊得还算热络。
剩下两个老头面面相觑,插不上话:“你俩认识啊?”
沈宴和江为风闻言对望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看向林绛。
林绛吞了口米饭,没来得及嚼,讲话含混不清:“我们以前一个高中的。”
“还有这么巧的事?真是缘分哪。”两个老头叹息,乐呵起来。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
末了,林绛收拾碗筷,外公拉着江为风去阳台上看盆景,爷爷则拿着手机对着沈宴问东问西。
随后,沈宴有事要回所里,林绛把他丢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拿过去递给他:“路上慢点开。”
沈宴笑得明朗,说道:“知道了。”
在转身的那一秒,他往里看了眼阳台上的江为风。他看过去的那一刹那,江为风也正巧看过来,两个人眼神交汇在一处。
下一秒,两人又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移开。
林绛没有看到这些,关上门,看着外公旁边的江为风,有点不自在。
想了想,她问道:“你一会儿没事吗?”
江为风迟疑了一秒,看向她:“你问我啊?”
他皱了皱眉,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今天正好有一天假。”
他向她走近,解释道:“我今天搬家,本来以为要搬一天呢,谁知道半天就搞定了。”
林绛抿抿唇,正欲开口,外公先她一步:“你搬家了?刚刚打电话怎么没听你说啊?你说你搬家那么累,我该让林绛去给你帮个忙的,哪能让你再跑一趟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啊。”
“就是啊,小江,你之前帮了林绛她外公一回,早知道你搬家,我就不让沈宴过来了。你们是同学,让沈宴带着林绛一起去帮你拾掇拾掇多好。”爷爷一本正经地说。
江为风眸子暗了暗。
林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那个,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在两个老头的你一言我一语里,她找到时机插话。
江为风眼神更暗了,只是这回她没看到。
林绛只听江为风声音里带笑地说:“行啊,你送我。”
五分钟后,电梯里,林绛与江为风沉默而立。
电梯下到五楼的时候,有人推了一个推车进来,上面堆满了货箱。林绛被挤到电梯一角,江为风紧挨着站在她旁边。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烟草混合着雨露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江为风侧过身,恰好注意到眼前这姑娘乌黑的头发,她随意绾的一个鬏,比那些出镜的女模特费时做的造型更有味道。
他故意往她那边又挪了挪步子。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不过两个回合,已然退无可退。
林绛的耳朵也从白变粉又变红。
像月亮落下,再升起太阳。
江为风的心情比刚才好了那么一点。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
江为风先林绛一步出来。
“我后天有空。”江为风站定在电梯口。
林绛了然:“你选地方?”
“你选吧,你妈妈不是开餐厅吗?谁能比你更懂吃。”
林绛点点头:“那,再联系。”
江为风点头,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行,你上去吧,我走了。”
林绛背着手站直,乖乖说了声:“再见。”
江为风从鼻腔里哼出“嗯”字,旋即转身离开。
林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那张圈住她的网,随着消失的烟草与雨露气味,一起不见了。
或许……这世上的确有鱼儿渴望渔网。
那是五月的下旬。
燕子呢喃,蔷薇招展。
二十个小时过去了,林绛依旧拿不定主意。
不是餐厅,而是——
穿着。
踌躇之下,林绛和王佳倩通了电话,王佳倩忙着店铺上新,因为工作的事和秦照正吵架,林绛也不便多打扰,仓促挂了电话后又开始纠结。
傍晚的时候,她才决定出门去购物。
商场里人不少,林绛一家一家店去逛,试了几件却并没有满意的。
衣服看到眼花缭乱,她便去看包。奢侈品店的店员一个个都是人精,估量人的功夫无师自通,打眼一瞧林绛的穿着,便知道她能消费多少,铆着劲跟她介绍新款。
最终,林绛相中了一个白色的手提包。
店员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夸林绛眼光真好,又顺嘴提了一句:“小姐,您的这款包和我们店里一款连衣裙蛮配的。”
林绛兴致上来了,跟着店员去看衣服。
是一款象牙色水晶花朵长裙,远看着样式的确好,林绛便叫人拿下来试试。
店员拿裙子的时候,林绛打量店内的其他裙装,正巧玻璃门外面有个穿紫色套装的女人钥匙掉了,她俯身去拾的时候,林绛的目光恰好对上她的脸。
然后,林绛暗暗失了神。
那个女人并没有看到林绛,拾起地上的钥匙,一边往包里放,一边走。
店员在旁边叫她:“小姐,可以去试了。”
林绛却瞬间没了兴致。
她说:“抱歉,忽然有事。”忙刷卡付了包包钱。
再出门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盯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暗暗出神,随后又逛了会儿才回家。
第二天,林绛早早就醒了。
她一边拿着手机刷前天更新的电台评论,一边在衣橱里找能配她新买的包包的衣服。评论刷到差不多的时候,她看到一条有意思的——“如今我早已经变成厚脸皮随意听荤段子的女生,可是想起你的时候,还是想穿一次白裙子给你看”。
寥寥数语,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林绛穿的是一条法式复古的白色连衣裙,前面的方领能露出锁骨,后背设计了一个蝴蝶结,正好垂在蝴蝶骨下面,背部其余的地方都是裸的。
她这次是真的用心,还特意用卷发棒弄了鬈发。
临出门前,她照镜子,又觉得太特意,便又给弄直了。
来来回回耗了点时间。
最后,竟然是他等她。
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包间,背对着她正翻看菜单。
她暗暗舒了口气,走过去,扯出了一个笑:“我来晚了。”
江为风收起目光,看向面前的人。
她衣角带风,江为风闻出她用的是什么香水,他在前不久给杂志拍香水内页时了解过。
如果记得不错,这香里有橙花、麝香和晚香玉。
香甜过蛋糕。
而她本人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比香气更醉人。
“只要来了就不晚。”江为风含笑。
林绛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装作无意地低下头。
这话听着隐隐觉得舒服,但她没来得及细想,他在对面又开口了:“准备请我吃什么?”
林绛闻言叫服务生递来菜单。
拿过菜单,她潦草地看了几眼,又看向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我都可以。”江为风伸了个懒腰,视线掠过她,胳膊伸下来的时候落在桌子上撑起来,一手托着腮,一手去把玩桌上的纸巾。
他这样子,让林绛想起少年时代,有一次元旦,她在自家餐厅碰到他们一家去吃饭。
那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的,懒散至极,欲语还休,像个谜。
彼时,她忽然遇到风,以为春水初盛,殊不知他从来都是飓风,海浪滔天。
她的欢喜被浇灭,就像火遇到水。
无人知晓。
她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这款酒还不错,来点吗?”她顺手把一绺碎发捋到耳后,找到自己的声音。
江为风换了个姿势托腮,点了点头说:“我不懂红酒,你选就好。”
林绛抿抿嘴,眼睛在菜单上打转,喃喃自语:“那天你来我家吃饭,看着口味是偏淡的样子。”
她声音实在是有些小,就像有人对着耳根柔柔吹了一口风,以至于他反应过来的瞬间,狠狠战栗了一下。
江为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明知故问:“你说什么?”
林绛很快速地回了句:“没什么。”
她正认认真真点餐,嘟着嘴,轻皱眉头,思考着菜品,来不及观察他的反应。
江为风下意识无声地笑了。
“嗡——”他笑眼正弯的时候,有振动声响起。
林绛这时正好抬眼,只见他拿起电话笑得眉目舒展。她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菜单,看他起身望向她,说道:“我接个电话。”
她没说话,只勾着笑点头。
他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听到他喊了一声:“莉莉安。”
她知道的,他助理。
嗯,他助理嘛。
【40】
“小姐,您点好了吗?”
许是点餐时间太久,服务员过来低声问询。
她愣了愣,报出菜名。
服务员专注记录,等她说完了,才开口问道:“您还需要甜品吗”
“嗯……”她几乎没多想,“慕斯蛋糕吧。”
服务员走了之后,江为风进来了。
正是午后,阳光张狂地泼洒进了屋内,透过窗帘繁密的花纹,投掷于桌前和地板上,这光与屋顶的吊灯交缠着,每到一处,便泛起一处精致的光。
他就是镀着这层光,款款进屋。
林绛在那一秒,想到了神明。
可这实在有些荒唐,他甚至都没有穿一身合适的西装。
白色的短袖,黑色的长裤,上衣扎进裤子里,一双干净的运动鞋,和他的打扮比起来,她精致得有点显老气。
她想想就觉得恼,问他:“干吗去了?”开口是她自己都未发觉的娇嗔。
江为风心情大好的样子:“有个很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
他看了她一眼,依旧笑着:“吃完饭再讲。”
林绛低头,用他听不见的声音“嘁”了一声。
见他坐下,她忽然想起什么:“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我刚刚自作主张,点了……”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抱歉,我也……接个电话。”
林绛顿了顿,“喂”了一声,脸色一分一分阴郁下去。
挂了电话,没等江为风问,她便咬着唇,极抱歉地开口:“那个,这顿饭可能是吃不成了……”
可不是吃不成了吗。
江为风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拉着林绛到了幸福公寓,二人停好车,又用最快速度上了楼。
林绛一进走廊就惊了,踮着脚走到门口,开了门。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宥嘉有一首歌里的歌词是——
我一直都在流浪,可我从未见过海洋。
林绛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首歌,可能是因为眼前她分明见到了“海洋”。
在还没流浪的时候。
林绛的出租屋被淹了。
“你先站着别动,拍个视频给房东,我先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江为风没有过多迟疑,他伸手摘了腕表,连同手机一并给林绛,接着便蹚水进屋了。
林绛在原地小声地喊:“哎,你慢点啊,小心地滑。”
江为风闻言,回头冲她挑眉笑着,比了个“好”。
林绛被他的笑颜晃得失了神,缓过来暗骂自己花痴犯得不是时候。
林绛在屋外打电话,眼看着江为风进了厨房和卧室。
他对她喊道:“是厨房水管坏了,这边都是水,客厅也有不少水,没过脚踝了。不过还好,你卧室除了门口,其他地方都没进水。”
没一会儿,他又出来问她:“你家的电闸在哪儿?”
“在屋外面,我去关吧。”
江为风点了头,又环顾了下四周。
这屋子构造简单,一室一厅一卫一厨,地方不算大,和他那间比起来小了许多,但胜在温馨别致,屋里的装修明显刚换过,以暖色为主,还摆了许多女孩子喜欢的挂件。
然后,他一偏头,看到餐桌上的花瓶,愣了愣。
走过去再仔细看,花朵已经枯得不成样子,但系在花枝上的丝带颜色未褪,丝带上的花纹别致,也是当时他选择的原因。
不错,是他送她的那束。
“江为风。”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他名字,他心痒痒的。
转过身,女孩果然进了屋,近在咫尺。
“那花,我没来得及扔。”女孩瞥了瞥桌上的花束,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