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庆,居然是你。
他当然记得毛喜要自己注意之人。
他和柳庆此前并无往来,突然邀请,必是为了潘氏的事情。
来使希望他立即前往,侯胜北说今日不行,已经有约在先。
来使再三相请,说柳大夫公务繁忙,抽出时间不易,恳请务必前往。
侯胜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不可失约,就是不答应。
来使说那好,阁下要去哪里,我就在门口候着。
侯胜北也无所谓,径直去了杨坚府上。
临进门,丢下了一句,可能要做长夜之饮,可别耽误了柳大夫的时间。
来使无奈,只得问那么何日可以。
侯胜北想了一下,说了一个日子。
杨坚儿子满月酒的那天。
……
见侯胜北不请自来,杨坚本来也不以为意。
待说起柳庆相邀,杨坚笑道:“没想到侯兄弟如今声名远播,连柳大夫这种人物也主动来相请。”
虽然在南朝了解过柳庆其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侯胜北还是很想听听这次的对手是个怎样的人物:”愿闻其详。”
杨坚一件件说起柳庆的轶事。
“柳庆祖上和你说的三国关云长一样,是解县人士。后以秦赵丧乱,率民南徙居于汝颍之间,世仕于江表。”
“六十年前萧宝卷即位,柳庆之父柳僧习跟随豫州刺史裴叔业,举寿阳之地投奔了北魏。”
“柳庆这人,可不一般。”
杨坚不由感叹道。
“十三岁,其父于杂赋集中取一篇,足足千言有余,柳庆立读三遍便即诵之,无所遗漏。记性之强若此。”
“八柱国之一、广陵王元欣之甥孟氏,有人告其盗牛。柳庆捕推得实,孟氏殊无惧容,元欣亦遣使辨其无罪。柳庆大集僚吏,盛言孟氏之状,言毕便令笞杀之。手段之辣若此。”
“有商人持金二十斤,自执钥匙。失金,谓宿店主人所窃,讯问之下主人诬服。柳庆乃召商人问道:卿钥恒置何处?与人同宿乎?与人同饮乎?”
“商人答曰:恒自带之。无与人同宿。曾与一沙门酣宴,醉而昼寝。”
“柳庆立刻道:宿店主人非盗也。彼沙门乃真盗耳。即逮捕沙门,尽获所失之金。智谋推断若此。”
“又有胡家被劫,柳庆以贼徒既众,乌合之中并非旧交,必相疑阻,可以诈取。张榜文告示,率先自首者免罪,果然有人面缚自告,因此推穷尽获党羽。善于洞察人心,分化瓦解之策若此。”
听着杨坚的述说,侯胜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在这么一位手段老辣的明吏手下,潘氏,你不过一介普通女子,又能挺得多久呢?
……
侯胜北回去后,当即命张泰和麦铁杖出城待上数日,若是自己逾期不来,他们就想办法回归南朝。
两人从未得闻卧虎台之事,不明所以,张泰性格沉稳,没有多问什么。
麦铁杖则是性格粗莽,相处日久又是同乡,当下就问怎么回事。
要是谁敢为难你,老麦一定大闹长安。
侯胜北见随着关系熟稔,这厮越来越无法无天,只得好言安抚,糊弄了过去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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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和柳庆相约的那天,侯胜北穿着正式,静静端坐在馆驿等待来人。
今日不啻于两军交锋,决定生死,自当正装。
柳庆派来邀请的人到了。
侯胜北起身道:“走吧。”
……
司会大夫日常在大冢宰府处理公务。
随着来人引路,侯胜北见方向既不是大冢宰府,也不是柳府私宅,而是去了籍坊。
籍坊乃是存放账册之所,来使解释柳大夫今日在那里办公。
柳庆将近五旬,脸带病容,不过仍然是威仪端肃、眼神锐利。(注1)
他见了侯胜北便毫不客气,单刀直入地说道:“南朝来使,你做的好事犯了。”
侯胜北神色不动:“却不知柳大夫所指为何,你我今日初次相见,何出此言?”
柳庆拍案,啪的一响:“江南居之事,难道你不知?”
侯胜北不解问道:“江南居出了何事?昨日去饮茶才知换了店主,此事怎会劳动柳大夫?”
“尊使好会演戏,你与潘氏之事,她已全部招供了。”
“我与潘氏能有何事?”
侯胜北还是一脸茫然。
“窃取我朝机密,行谋叛之事!”
柳庆冷笑道:“证据确凿,尊使还是认了的好。看在你是南朝来使的份上,遣返而已,不至于伤了性命。”
“柳庆,你不要血口喷人!”
侯胜北心念电转之下,选择了最符合自己年纪性情的反应。
“嘿嘿,尊使还是不要抵赖了,潘氏已经一五一十都招了。”
侯胜北也冷笑道:“凭借区区一介女子之言,竟敢污蔑我朝使节。柳大夫,你这是觉得我朝不敢翻脸么?”
他这几日,已经反复想过了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