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四年二月,战争态势进一步升级,由舳舻侯朱寿率领着几乎所有剩下的水上运力,运送着重炮和增援的兵力沿着海岸线小心翼翼地南下。
因为能够远洋的舰船现在基本上都在南方,所以从京城到广东的海路,也只能这么走了不过稍微让人放心的是,已经完成了海试的一艘风帆战列舰和两艘一千五百料的宝船还在,或许风帆战列舰这种巨无霸的性能还未经检验不够稳定,但宝船是稳的,近海航行绝对没有问题。
而一艘风帆战列舰加两艘宝船作为核心的组合,在火力上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没有哪股不长眼的倭寇或是海盗上赶着来送菜。
因为东南沿海冬天的风还算顺,他们不需要逆风航行,因此十几天后就抵达了广东,如果有高铁的话,其实就不到一天时间,但是明代的交通运输条件毕竟不能跟现代比,因此陆路运输动辄数月,反而是海运要快得多,特别是在他们这种还算顺风的状态下。
来到广东的沿海港口,也只是中转站,并非是旅途的终点,不过因为有珠江的存在,物资运输倒是稍微方便一点,接下来的行程又走了十来天,在享有优先通行权的情况下,这才算是抵达了前线。
而这一趟很折腾人的旅程,也让绝大多数没出过远门的少年,一腔热血在消磨中凉了下来毕竟鸡血也不能连续加热不是?
等来到了鸡翎关前线的时候,不少的幼军士兵和军官,都被折腾的有些病恹恹的,有真生病的,但更多的则是锐气被消磨的厉害。
实际上,这也是远距离出境作战所难免的,如果不是百战精锐,那么这些援军的锐气早就在漫长的路上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不熟悉当地的地形和人文情况,就算是有十成战力,到了战场上,恐怕也只能发挥三成。
正因如此,所以此次征安南,主力用的才都是南疆的边军,并没有从理论上战斗力更强的北疆去千里迢迢地抽调部队,甚至连京城和江浙一带的部队抽调的都很少,这次增援,也仅仅是数千人。
不过,相比于东路军在鸡翎关下迟迟顿兵不前,西路军的进展却颇为让人惊喜,西路军经过猛攻,已经攻克了仙游关,如今抵达了富良江的西边上游,只不过这里河流交错,而且都是高山深涧,因此非常险峻难行.但不管怎样,都是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东边安南军的后路,而沐英因为这里无法渡河,也正在从富良江的北岸,向东靠拢,试图从侧后方威胁鸡翎关的安南军,给明军争取到了主动的战略态势。
鉴于东西路军在未来是一定要兵临富良江合军一处的,所以两路军各自为战的指挥体系肯定是不可行的,而按照惯例,这次明军也派出了统筹征安南全局的统帅——曹国公李文忠。
李文忠的身体比徐达要好,岁数也年轻一些,正是五十来岁当打之年,所以作为在京的两位国公之一,理所当然地被派来了,并且携带了全部的幕僚班子,徐达则继续负责坐镇五军都督府。
而李文忠除了要统筹大军进军、后勤以外,同时也得调度南线的登陆行动,总之千头万绪,看着都忙的脚不沾地。
不过幼军的炮手们,倒是相对清闲一些,获得了两天的休整时间。
因为鸡翎关此前倒是猛攻了一阵子,但这种天下雄关,实在是强攻攻不下来,所以后面力度也没那么大了,只是依旧保持着让城内的安南守军竭力应付的状态。
当然,这只是做给安南军看的表象,明军依旧没有闲着,而是在进攻的同时默默地挖掘着地道,而且是多条地道同时挖掘,用进攻的声音掩盖城内用大瓮反窥听,只不过这种掩饰,随着距离的接近,已经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
攻城方挖地道攻城,是一种相当古老的法子,跟在矿山里开道差不多,每隔一段距离,就需要用到正方形或者长方形的木框做支撑物,以确保地道不会坍塌,而在没有火药以供炸城之前,这种办法通常都是把城墙下面给挖空,然后抽开大量支撑物,城墙就会因为失去地基而坍塌,从而攻城方的军队自缺口涌入。
对付这种最初版本的掘地攻城法,守军通常都会采用大瓮窥听来判断位置,同时反向挖地道来截杀攻城方,亦或者直接往地道里灌浓烟,毕竟这种狭小区域内根本无法腾挪,浓烟灌进去杀伤力相当强大,而等灌完浓烟,地道里面的人逃跑或逃跑不及失去反抗能力后,守军再通过竖井进入地道破坏。
而在火药出现以后,这种战术也有了改变,因为火药的威力更加强悍,所以攻城方的土木作业强度也因此得以大大降低,不需要把整个城墙根都挖空了,只需要挖到城墙下面的位置能够装入大量火药即可,这也就导致了地道攻城对于守城方来讲更加难以防御,因为在攻城方人力充足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多条地道甚至十多条地道同时开挖的,在没有最终决定前,可能攻城方自己都不知道要用那条地道来炸城。
不过,鸡翎关的情况稍有特殊,因为这座雄关是建立在山脉上的,因此下面的土质非常的硬,炸起来的难度也很高,再加上越靠近关墙越容易被听到,哪怕是嘈杂的攻城声音中也会被辨认出来,所以能不能炸开这座雄关,也实在是说不好。
在鸡翎关下,明军的营地内,几人围坐在篝火旁。
说实话,旁观了一天的攻城,这种惨烈的战况不仅把幼军的士兵们吓得不轻,就算是普遍比较年长,在幼军里担任军官的勋贵二代们,也都有些发懵.毕竟他们就算是有过实战经验,基本上也都是跟在大军后面,要么就是小规模战斗,这种大场面他们也没见过。
自幼听惯了父辈们的英雄事迹,但是真到了战场上,哪怕不用他们亲自上阵,这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每天都有无数精锐战士阵亡,在死神面前一律平等的场景,还是让他们有些心头发憷。
李景隆和徐膺绪、徐增寿等人,安顿好了幼军的士兵后,此时也在彼此间低声交谈,话题围绕着今日的攻城战和未来的战局。
“今日城墙上的景象,真真是当得起‘箭矢如雨’四个字,我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箭雨。”李景隆感慨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我虽身为将门之后,但今日方知战场之残酷。”
“是啊,城头的金汁,更是让人胆寒。”徐膺绪接过话茬,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若非有楯车掩护,只怕我们的弓箭手都难以靠近城墙。”
徐增寿默默地点头,他的目光穿过篝火的火光,望向远方黑漆漆的鸡翎关城墙。
梅殷这时候和平安以及朱雄英也走了过来,他们白天就已经在研究火炮怎么用了跟弓箭手相比,火炮的射程要远得多,所以大量的新式火炮抵达以后,完全可以让更多的步兵参与攻城,减少弓箭手的数量,毕竟弓箭手是要以人力进行仰射的,射界和视野都受到城墙的严重限制,而减少了弓箭手增加步兵以后,楯车就能够将更多参与攻城的步兵送到城头下,步兵的增多则意味着单位时间投送到城头的兵力增加了,这将会给安南守军造成更大的压力。
“想要改变战局,虎蹲炮要往前靠。”
梅殷指了指远处黑漆漆的城墙说道。
道理也很简单,虎蹲炮的炮弹轨迹能打出抛物线来,仰角抬高以后,完全可以当做原始版迫击炮来用,这样做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轰击城头的守军,而是为了截断守军从城墙后方藏兵洞和运兵道对城墙的增援。
其实对于守城方来讲,守城的过程,就是一个蓄水池不断抽水和进水的过程,蓄水池里面本来就是有很多水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水位不到警戒线以下,而抽水就是攻城方对其造成的减员,进水则是兵员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