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些冲向对岸的船只也开始了紧张的拉索作业,刀盾手站在船头,竭力用盾牌抵御着对岸安南军的箭雨,而在胶水河南岸,联军的士兵也在竭尽全力地抛射着箭矢来帮助冲滩的队伍站稳脚跟。
快到河滩上了,因为这里不是细软的砂砾,反而到处都是碎石子,所以固定木桩倒是容易一些,刀盾手后面的人奋力将粗大的绳索抛向对岸,然后士兵们跳下船涉水上岸开始固定木桩。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场战斗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快速架设起这些浮桥。
对岸的安南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们集结了所有的弓箭手,对准了正在架设浮桥的联军士兵,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不少联军士兵中箭倒地,但更多的人则顶着箭雨,前赴后继地继续他们的作业。
有着他们吸引火力,后面更多的小舟开始冲滩,帮助他们同时架设浮桥的拉索。
同时,安南军的轻骑兵也冒着巨大的风险进行抵近袭扰.只有这种办法了,胶水河的宽度不够,因此双方在河畔的箭雨都能够有效覆盖,在这种如蝗箭雨面前,任何轻甲或者无甲单位,谁来都是送死,而宝贵的重甲步兵和具装甲骑,在明知道阻止不了渡河的情况下,安南军的将领们也实在是不舍得动用,毕竟重甲单位无论是建造成本还是培训成本都实在是太过高昂了。
安南军的轻骑兵确实足够勇敢,他们破坏了很多冲滩小队的作业,但还是那个问题,安南军的人数处于显著劣势,他们没办法在绵长的胶水河畔全面阻止联军架设浮桥,兵力实在是不够用。
因此,越来越多的拉索木桩被打了下来,而浮桥也逐渐架设到了河流中心,有着拉索的帮助,浮桥在北侧也开始逐步成型了。
陈渴真策马在岸边的丘陵上巡视,他紧紧地攥着缰绳他清楚地知道,这场战斗对于联军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他们能够成功渡过胶水河,那么他们就将直逼升龙府,胡季犛的统治也将岌岌可危。
反之,算了,此时的陈渴真本能地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在双方激烈的箭雨中,联军的浮桥逐渐成形,一块块木筏被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不算坚固但能够供人通过的通道,尽管不时有浮桥被安南军的小股精锐步兵所破坏,但联军的士兵们总是能够迅速地补上缺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兵通过浮桥冲上了对岸,他们试图在滩头建立稳固的阵地,而之前一直以远程弓弩和小股兵力袭扰的安南军,眼见鱼上钩了,这时候也一反常态,大规模的步兵开始出动,试图击联军于半渡。
随着安南军将领的一声令下,安南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冲向浮桥,他们的脚步声震撼着大地,仿佛要将整个河水都踏得翻腾起来。
安南军的大规模步兵集群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正在渡河的联军,他们手持长矛和刀剑,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当他们冲入联军阵地时,一场惨烈的肉搏战随之展开。
双方士兵纠缠在一起,用长矛、刀剑互相厮杀,鲜血从他们身上喷洒而出,染红了地面。
这场战争几乎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在联军士兵的努力之下,终于又有部分联军登上了对岸,但因为滩头阵地被压缩,前面的人在被迫后退,后面的人根本上不来,更多的联军依旧滞留在水面上。
这时候安南军的大批骑兵已经冲了上来,虽然他们的冲击速度不算快(太快会直接冲进胶水河里),但这种掠阵式的切角冲锋中却能够带走大片联军士兵的生命。
“杀!”
“杀光这群叛贼!”
安南军的骑兵们挥舞着武器,疯狂地砍杀着挡路的联军士兵,联军士兵们也纷纷举起刀枪,与安南军的骑兵混战在一起,这些安南骑兵们普遍身穿铠甲,防御力很不错,再加上高度差以及平均身高的因素,联军士兵们最多就是砍战马,但战马可比人难砍多了。
在这时候,安南军在战术层面已经完全占据优势,而联军这边却损失极大,不少联军士兵被迫放弃滩头阵地,可一旦往后退,不走拥挤的浮桥,那就是湍急的胶水,踩进去身上披着甲胄,根本就浮不起来,很容易被卷走。
“这群蠢货!”
望着联军士兵们的表现,陈渴真下令道:“继续架设浮桥,他们堵不过来的,被清空的滩头就直接放床弩。”
巨大的床弩开始被推着,用木轮子移动着,瞄准了河对岸。
此时很多滩头阵地,对岸都是密密麻麻的安南军,随着木锤砸下,跟短枪一样的床弩箭矢带着“嗡嗡”的声音飚射而出。
安南军的远程武器其实受蒙宋时代影响比较多,因此装备了相当数量的床弩和砲车,虽然没有神臂弩那么夸张,但床弩这东西就是冷兵器时代的重机枪,真就是挨着就死,安南军很快就出现了大量伤亡,这东西一支弩箭跟串糖葫芦一样,把两三个人串死都不奇怪。
而且,联军的弓箭手,也纷纷朝着那些阻拦他们架设浮桥的安南军士兵射击,一时间箭雨交错,惨叫声响彻了胶水河畔。
正如陈渴真所料,安南军人手不够,当滩头阵地变成血肉磨坊的时候,双方的人命都跟不值钱一样,而在这种消耗过程中,联军其实是逐渐占据上风的。
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联军搭建起了越来越多的浮桥,大量联军开始过河,并且在滩头站稳了脚跟。
“看来必须改变计划了。”安南军的最高指挥官,是胡季犛的长子胡元澄,他转头对旁边的副将吩咐道,“传我命令,让骑兵准备出击。”
“是!”
副将应道,然后立刻跑了下去。
胡元澄抬头看了看天空,拂晓的时候有些薄雾,而清晨天气只是灰蒙蒙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到了上午,头顶已经逐渐有些乌云了,铅灰色的浓云似乎随时会落下雨水,不见得是暴雨,但是中雨或者小雨肯定是有的。
胡元澄很清楚,安南禁军人少,面对如此之多的敌人,想要以少击众,光是靠被动防御一道胶水河肯定是不够的,必定会左支右绌,敌人这么过河就是无赖打法,却偏偏没有好的破解方法,而等到过了河,敌人的人数优势就会愈发明显了起来。
离间计,并没有马上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不过胡元澄依旧看到了取胜的希望——他不准备正面阻止对方渡河,而是打算绕后,同时利用两军的不睦做文章。
他估摸着自己正面是可以撑到雨天的,因此胡元澄的决定,是派出了全部的两千具装甲骑与轻骑兵混编的共八千骑兵,从他们所控制的上游,也就是胶水县城的方向偷偷绕路渡河,正面继续坚持,等到双方精疲力竭的时候,这八千铁骑绕到敌军后方,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而一旦陈渴真的军队出现了动摇,那么罗皑为了保存实力,是必然不会拼命的,到时候联军的溃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实际上,胡元澄的决策非常正确,他发现联军的注意力基本放在前线上,而又经过小半天的鏖战,当时间来到下午的时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陈渴真的军队已经大半渡过了胶水河。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开始掉雨点了。
与此同时,早已经从上游渡河的安南骑兵集群,开始绕过了联军薄弱的侧后,冲向了陈渴真军队的背后——虽然对方的斥候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由于雨天,信息传递的速度相当缓慢,而且他们的视野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因此由安南禁军悍将潘麻休所率领的铁骑并未受到多大的阻挠,他们沿着胶水河南岸飞驰而来。
不久之后,联军的侧翼部队终于发现了潘麻休率领的安南禁军铁骑,他们立即派遣小股步兵试图阻拦对方,但在骑兵的冲刺下,他们根本无法靠拢。
箭矢的尾羽和弓弦一旦沾上雨水,很快就会失去精度,而安南军的骑兵在奔驰之中,却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只射两轮就准备开始近战了,因此他们不断地射杀着沿途试图阻拦他们的敌人,一条条血痕印在了河岸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