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一个年轻人。”二楼上,林年收回视线向李获月说。
现在这层楼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清风吹拂探入栏杆半寸的花枝,阳光在桌上投下凋梁斑驳如是繁花的影子。内院在人群离开后重新归于了平静,就像之前饭桌上的喧嚣就如是落入池塘的秋叶,随着涟漪的平息逐渐沉入了水底。
“不说他。”李获月说。
“不说他说什么?”林年问,“说正事?”
他和李获月虽然是熟识,但却并非熟友,他们之间甚至从来都不存在所谓的“友谊”,一个是秘党的‘S’级,一个是正统的‘月’,在立场和地位上就导致了他们从来没有过一个相对正常的交流平台,每一次见面的情况都较为极端。
“这里没有其他人,是一个我们之间说话的地方。”李获月转过视线凝视林年缓缓说道。
林年心里在刹那间想了很多东西,什么叫是个说话的地方,这里是正统的地界,其他人被归类成哪些人?什么叫“我们之间”?是林年与李获月之间,还是林年与正统之间?如果是后者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若是前者,那么这句话里的深意就太值得考究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林年伸手去摸茶杯,但在手指要触碰到冰凉的杯壁上时才想起茶水已经喝完了,这个动作已经出卖了他一时间有些过于丰富的心理活动。
李获月直视林年的眼眸,两人对视了有那么一会儿,然后互相错开了视线,一个看向内院,一个看向水墨的花鸟屏风。
“你的手,怎么回事?可以说说么。”林年面色毫无波澜。
望着内院的李获月轻轻抬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停住,片刻后伸向了林年。
林年看向了递过来的女孩的手掌,五根手指修长,白皙的皮肤也与其余地方的肤色一样吹弹可破,他迟疑了有那么半秒,最后还是主动地握住了那只手,感受到那温润的触觉和体温,以及女生手掌特有的柔软,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杜绝了可能是假肢的猜疑。
从形体和骨骼来看几乎和右手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是克隆技术后进行的医学续接,还是什么奇怪的技术?
“不可思议,正统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林年松开了手,注视着自己留有柔软触觉的手实话实说。
就算是他,在没有‘八岐’作为辅助的情况下,完全失去一条手臂也很难恢复健全,三度暴血的确可以将混血种的血统推到近龙类的程度,但却难以得到龙类那种登峰造极的细胞再造能力,那是基因设下的束缚,是人类本身物种的弊端。
“你这是在讽刺么?”李获月收回手看向林年澹澹地说,“可你的确拥有这个资格就是了,毕竟是你打下了‘基石’,断肢重续不过是在那宏伟之作上装模作样地修砌的一些泥面砖瓦罢了,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我们应该对之感到羞愧和耻辱,就像野蛮人在雷霆赐予的火种上只能从中获得炙烤皮肤得到的疼痛新鲜感一样愚蠢。”
林年很少见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很遗憾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内容都是冷漠的讽刺,对于自家的讽刺。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李获月话里潜藏的那些巨大的信息量!
在听到‘基石’二字时,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同时也骤然看向了李获月那被宽大白色T恤罩住的平整胸口,视线仿佛直穿了T恤的布料以及下面的皮肉直达内里那颗正在缓速跳动的复杂器官。
‘月’系统。
这个正统之中可能真正排得上号的真正的机密,对纯血龙类器官移植入**混血种进行着掌控的禁忌的炼金技术,无论是在伦理上还是科学上都能被称得上是禁忌中的禁忌。
这项技术本应该被封死在正统内部的高层中直到某一天成熟后大肆扩张为战略武器,但却因为一次意外提前暴露在了最不该知情的人面前,甚至还被对方大肆地“动手动脚”。
“你的左手是‘月’系统救回来的。”林年说,他又沉默了片刻,“在那一次之后你又尝试过进行血统精炼技术了?那一次洗血并不能完全保证解决你的问题,你最好还是...”
林年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见到了李获月的脖颈上一串青黑色的龙鳞如是流水般从那细腻天鹅般颀长的颈上波澜而过,浮起又潜下,就像是血统泛起的一阵涟漪,缓来缓去。
他很清楚这种状态是什么情况,因为他自己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之中,那是血统失控后的副产物,血统精炼技术的完全长续,即,无时无刻处于血统精炼的可怕状态。
一瞬间,大量本还存有疑惑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桉,林年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我并不确定它是否还能被称为‘月’系统,因为在正统的‘月’计划中,即使达到了最后的阶段,也难以做到这种事情。‘月’计划是一条没有后退可言的单轨道,但现在在我看来列车已经脱轨了。”李获月声音清冷,“有人随手推下了那根转道杆,把这趟单轨的列车推向了本不应该存在的分岔路,现在不少向来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人发了疯似的都想知道这条分叉路的来源以及它未来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