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日不同,今日彭泉上半身披了一条干皮子,身后背着自制弓箭,腰间挂着一把朴刀,手中拎着一根木杆。
这番装束,是宋时武人的标准打扮。
有些家境好一些的,还会额外配一把手刀。
哗啦啦!
就在这时,一阵阵金属甲叶的摩擦声响起。
紧接着,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从大门内走出。
前两日,韩桢都穿着儒袍,多了几分儒雅。今日换上黑漆半身铁甲,一股摄人的煞气顿时扑面而来。
彭泉只觉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抱拳道“见过相公!”
“嗯。”
韩桢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此刻,四百青州军早已用过了早饭,全副武装,排成整齐的队列,静静站在空地上。
这次前来广陵,并无辎重部队,士兵也都是轻装上阵。
负责运送辎重与粮草,以及匠人、胥吏的部队还在路上,算算时间,估摸着明日傍晚才会到。
环顾一圈,韩桢朗声道“乔六!”
“末将在!”
一名壮汉上前一步,抱拳应道。
乔六也是曾经西军中的一员,起初一直在军中担任教官一职,教导士兵识金鼓辨战旗。
如今颇有成效,也就不需要他一直担任教官。
魏大这帮逃军,不说各个是人才,但都是百战老兵,与西夏人厮杀了十数年。
之所以迟迟未曾升官,就是因为军功每次都被劫。
这种事情在大宋军中很常见,东京城里那帮子将门勋贵子弟,变着法儿的搞军功。
讲究些的,会花钱买。
得了钱财后,被抢功的士兵也不会说什么。
若是不讲究的,一文钱都懒得出,直接强取豪夺。
魏大就是因为聂东的军功被抢,不忿之下找参军理论,结果反被按了个不尊上官的罪名,打了板子,一气之下,带着弟兄们当了逃兵。
就连韩世忠这等猛人,都数次被抢军功。
最离谱的一次,是南征方腊时,生擒方腊的功劳被辛兴宗当着面抢走。
好在韩世忠有贵人相助,杨惟忠看不过眼,向宋徽宗禀明了此事。
……
广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除了安排猴子来此管理之外,韩桢更是启用了乔六,率兵镇守。
这二人,都称得上是心腹。
换成其他人,一是能力,二是韩桢不一定信得过。
韩桢下令道“留下五个小队守卫盐监所,命你率领其余将士,随我入山剿匪!”
“得令!”
乔六大吼一声,眼中满是兴奋。
这段时日一直在当教官,可把他给憋坏了。
尤其是看着聂东、小武、老九这帮兄弟,浴血杀敌,一个个又得赏钱又升官,心里着实羡慕的紧。
眼下,终于等来了机会。
“出发!”
韩桢骑上战马,大手一挥。
彭泉跟在队伍末尾,看着步履整齐的军队,只觉心潮涌动。
再一看身边的士兵,嘴角带笑,眼中带喜。
见到这一幕,他疑惑道“兄弟,要打仗了,你怎地还这般高兴?”
“你懂个甚。”
士兵斜蔑了他一眼,解释道“打仗才好哩。有仗打才有军功,有军功便有赏钱。否则光靠每月那五百文钱的俸禄,何时才能给家中盖上砖瓦房,何时才能添置耕牛?”
砖瓦房,耕牛?
彭泉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军中赏赐有多少?”
那士兵神色警惕“你问这些干甚?”
彭泉如实答道“不瞒兄弟,俺打算投奔相公,只需斩首一级,相公便会收下俺。”
闻言,士兵这才说道“斩首一级赏钱四贯,先登、伏击、擒敌首这些另有赏钱,此外若是军官,还会按照官职大小,额外给予赏赐。”
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后,彭泉惊诧道“如此算来,一场大战,岂不是要发数万贯钱财?”
“呵!”
士兵嗤笑一声,并未接话。
没见过世面!
数万贯算甚,数千万贯俺都看过。
对方这个姿态,彭泉也不恼。
从昨日他就发现了,这些大头兵傲气的很,对待他们这些盐户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并非体现在言语上,事实上他们说话还挺客气,而是藏在一些不经意间的细节里。
一个时辰后,临近大屋山。
看着前方的大山,韩桢下令道“仇牛,领斥候小队先行进山,解决敢炽军布置的暗哨。其余人等,原地休整。”
“得令!”
仇牛应下后,领着斥候小队钻入草丛中,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番潜伏手段,看的彭泉啧啧称奇。
见士兵们纷纷盘腿坐在地上,他也跟着坐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彭泉心头愈发忐忑。
打仗和打猎可不同,而且敢炽军可是有上千人。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低声问道“兄弟,俺们的援军何时到?”
“援军?”
那士兵一愣,旋即诧异道“哪来的援军?”
彭泉耸然一惊,咽了口唾沫“就……就只有俺们三百多人么?”
先前他一直以为会有援军,谁曾想,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些人。
士兵笑道“打个敢炽军而已,你还想要多少人。”
“哈哈哈哈!”
其他士兵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
自信,极其强烈的自信。
约莫一刻钟后,仇牛回来了,浑身上下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禀县长,敢炽军设在山脚的探子,已全部除掉。”
“嗯。”
韩桢点点头,起身道“乔六,你领二百士兵绕到山后,以三声鸟鸣为讯,听到鸟鸣便立刻动手。彭泉,你去给他们带路。”
对付这些敢炽军,不需用什么战术,横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