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有可能性么?理论上或许有,但理论上有可能性,不意味着实操上有可行性。
如果在融合剂里加入蜜蜡,是半马跑2小时15分的普通体魄强壮的运动爱好者的难度,那么用油画刀做色彩的减法,至少也是全马跑2小时15分的国际健将水平。
不过是难度翻倍,对手里细活的指尖稳定性需求更高那么简单。
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技法要求层次了。
油画刀是画家手中的橡皮擦,但使用起来的复杂程度,可比使用真正的橡皮擦要高的多的。
一幅已经画好的作品,就是一个连接在一起的一个整体,所有部分都息息相关。
很难做到。
你只擦掉画面的某一部分,而不影响到整个画面整体,和做外科手术一个意思,心肝脾胃肾,牵一发而动全身。
至少酒井胜子能想到的,就有她的画瓣是分层画的,上下两层的颜料凝固程度不同,厚度不同,油性肥瘦不同,甚至每个画层之内,颜料本身也是不均匀的。
这并非是大厨剔掉五花肉上的肥油,或者给鸡去鸡皮这么简单。
首先。
你下刀之前完全无法知道不同层颜料之间的具体分界线在哪里,而画刀画的挤压,本身也会模糊这种分界线。
其次。
油性颜料在这个过程中,也会不断的被压入亚麻画布的纤维之中,改变色彩的效果。
这还只是玉兰花瓣这个局部本身,所造成的问题。
缤纷花瓣遍布作品的整个部分。
从上到下,从前景到远景。
油画刀在处理的过程中,几乎不可避免的影响到四周笔触的塑造,最后整个作品就像是得了皮肤病一样,亮一块,暗一块。
纵使是真的橡皮擦,也经常把纸面四周擦出黑乎乎的铅印出来,而且,你或许很容易的擦掉颜料,可想要擦出过度,擦掉几个灰度,做塑形,那同样也是极难控制的技艺。
做减法,比做加法更难。
拿着刀或者拿着橡皮,擦掉一块区域,或者给胖子砍掉一条大腿,都很容易。
但顾为经现在想做的事情,是把胖阿姨,给几刀下去,砍成刘亦菲,这就很难了,同时,你还想把人家的吊带晚礼服擦成丝绸旗袍。
那就难上加难。
讲道理,通常这么做的人,不是在画画,而是在毁画,最终的成品结果往往可以参考《憨豆先生大灾难》里,把人家伦敦国家画廊里借展的价值上亿美元世界名画的脑袋擦掉,最后自己整个简笔画上去的车祸效果。
酒井胜子随便想想,就能想到一大堆顾为经的鲁莽举动,可能在画面上造成的问题。
不过。
她依然什么都没说。
很奇怪,越是理智觉得很难发生的事情,酒井小姐就越是期待着顾为经手上的动作。
骄阳当空,丝丝暖风吹了过来,头顶上的叶子沙沙作响。被茉莉在院子里追逐着绕圈跑的阿旺终于跑累了,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假装是狗狗一样吐着小舌头散热,有气无力的喵喵叫着。
这似乎,是一个奇迹能够发生的好时节。
顾为经感受着小号油画刀的金属侧缘切入颜料表面的感觉。
他的脸离着画板的距离很近,脸颊轻侧,宛如是在聆听颜料的呼吸。
油画刀主要可以分为刮、砌、擦、涂、拉、拍、抹这七种不同的运刀方式。
其中砌、涂、拉、拍、抹通常是用来颜料塑形时才会用到的,消减颜料的时候,只会常常的用刀刮、擦两项。
当得到传奇的画刀画技法以后,顾为经发现,他不是在用眼睛来判断着油画刀的轨迹。
用的是感受。
当他拿起油画刀的时候,好像是全身上下的感受器连成了一个整体。
像是谷带里春雨后未来得及种下的发芽的小麦种子,便会盘根错节,顺着袋壁连接成一块巨大的青芽地毯。
用肌肉来感受。
用指尖来触摸。
甚至用耳朵去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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