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放岁赐的当天,李左车喜气洋洋,一手捏着包子,一手拿了份京报。
陈庆瞥了一眼:“这老登当真无耻至极。”
“用着内务府的印刷机、油墨,又偷学了殿下的套路。”
“人家叫桥松,他叫北原。”
“不就是北地九原郡嘛,蒙家以此封侯,当谁不知道似的。”
“拿来我看看。”
他冷笑着浏览着报纸上的头版头条,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呵,还给我定了个首贼的名头。”
“李兄你区居从贼之位。”
“咦,老登对田舟的观感不错嘛,只说他是受了奸贼蛊惑,逼于无奈才行从贼之事。”
李左车坐到了他的身旁:“贼分大小。”
“小贼窃锱铢,为世人所不耻。”
“我等却非此类。”
陈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蒙毅老登算是说对了!
我乃国之大贼!
“老登整天在京报上胡说八道,殿下也不管管他。”
陈庆发了句牢骚。
“家主,您让乔松惩治北原,似乎有些不妥吧?”
李左车提醒道。
“也是。”
陈庆禁不住发笑。
乔松在报纸上大放厥词的时候,扶苏始终含糊其辞,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换了蒙毅用同样的手段,又有一帮党羽为其开脱澄清,哪里能说得清是非缘由。
“京报流传极广,说不定此时内务府己经知道消息了。”
“咱们现在就启程,去瞧个热闹?”
李左车幸灾乐祸地笑道。
陈庆朝着蒙府所在的方向拱手作揖:“感谢老登送的助攻,待我重振旗鼓之时,必不忘你的襄助之情。”
“走!”
——
山遥路远。
车马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长龙,载着堆积如山的皮袍摇摇晃晃向着冶铁司的方向前行。
陈庆和李左车身边放着酒壶,时不时举杯畅饮,相谈甚欢。
沿途相向而来的路人、车马为了避让庞大的车流,不得不驻足路边,好奇地对着车队指指点点。
“侯爷!”
“侯爷!”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让酒意微酣的陈庆瞬间警醒,疑惑地转过头去。
“止步!”
“不得前行!”
护卫纷纷涌上前来,挡在腰背岣偻的老翁前面。
“军爷。”
“车上坐的可是雷侯?”
“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
老翁穿着破旧的皮袍,双手插在袖口中,身侧夹着一杆马鞭。
他不停鞠躬讨好,眼神紧张又畏缩。
陈庆给李左车打了个眼色,翻身下了马车。
“老人家。”
“陈某己经被削了爵,不再是侯爷。”
“您可是有什么冤屈?”
护卫稍微散开了几步,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老翁,防止他突然暴起刺杀。
“侯爷,您还会官复原职吗?”
“您还会回来吗?”
老翁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心里话。
陈庆沉默了片刻:“无论陈某在不在,内务府都照常运转,少不了您的一分薪俸。”
老翁严肃地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那不一样,不一样。”
“侯爷,小老儿一家西口全在冶铁司任职。”
“当初就是老三在您手下立了功,受到重用,方才有了我们改换门楣的机会。”
陈庆冥思苦想,死活记不起见过对方。
再看向李左车也是一样。
他家老三到底是谁啊?
立下了什么功劳,当了多大的官?
李左车用眼神示意:在内务府做个小吏,对黔首小民来说也是改换门楣了。
或许是老翁的儿子吹嘘夸大,把田少府的嘉奖说成了您的。
陈庆顿时了然地点点头。
我就说嘛,真是什么精明强干的人才,怎么会半点印象都没有。
老翁絮絮叨叨地说:“侯爷您不知道小老儿家里离京畿有多远。”
“要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走过一道又一道弯。”
“临行前借遍了乡亲父老,才凑了三百斤粮。”
“抵达咸阳时,粮袋己经空空如也,半颗粟米都没剩下。”
“我家老三冒着十死无生的风险冲进了倾洒的铁水里,后背都被烫熟了一大片呀!”
“您,您……”
陈庆明白了他的意图:“但凡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们全家落魄无依。”
“老人家,您尽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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