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来使,一应接待琐事自是鸿胪寺循成例办了便是,对方国家大点地位高点,礼部亦会协助,但如北梁此番,对方地位不俗,更兼情形不同,便须有一位协调诸事之人,做主陪,全权应对使团诸事。
杨维光将目光瞥向了李天风,而严颂文则看向了夏景昀,显然二人在猜测夏景昀是会举荐出身礼部的李天风还是自告奋勇。
夏景昀看着众人,忍不住笑着道:“这个人选,有一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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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一处府邸,曾经属于一位勋贵伯爷,几代经营下来,占地不小,陈设不俗。
但没奈何这位伯爷运气不好,被当时的东方明举家抓进了东宫,而后又没在生死间做出正确选择。
一把大火之后,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离开,这府邸也就空了下来。
此番朝廷大赏功臣所赏赐的宅邸,基本都是来自于这批杀肥猪之后的收获,而这一处宅子,也被赏给了新晋御史中丞,淮安侯白云边。
入京一年,中了科举,当了官,取了媳妇,封了侯,还挣来了这么大一栋足以传家的府邸,白公子志得意满,虽然父亲不在身边,但他还是决定,给父亲写封信报报喜。
趁着眼下父亲身子骨还硬朗。
他提起笔,正犹豫着开篇破题用莫欺少年穷还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听见冯秀云给他安排的府上管事匆匆而来,“老爷,建宁侯来访。”
白云边一惊,连忙把写了几个字的信纸一揉,扔进纸篓里,“请他到书房来吧。”
当夏景昀走进来,白云边屏退左右,惊讶道:“你疯了啊,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夏景昀大剌剌地一坐,调侃道:“你在我府上都睡了那么久了,我到你这儿讨杯茶喝还不让?”
白云边白眼一翻,“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咱俩现在又没决裂,慢慢来。”夏景昀忽然眉头一挑,“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样子啊!”
“没没没。”白云边生硬地转过话题,“你这时候跑来找我做什么?”
夏景昀笑着道:“给你安排了一个好事。”
白云边一脸狐疑,夏景昀笑骂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要不要咱们来说道说道你这淮安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当然是本公子凭本事挣的啊!”
“你这臭不要脸的性子也是真厉害。”夏景昀哼了一声,“此番北梁来使,中枢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做这个主持之人,接待北梁使团。”
白云边听得一愣,“我?鸿胪寺和礼部的都死完了吗?”
夏景昀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道:“北梁使团来了,朝廷自然要有个重臣领头接待,此番中枢定下的方略是压,要打压北梁使团的嚣张气焰,助长我朝声势,这是我好不容易替你抢来的位置。”
白云边一脸纠结,“这种事情我没经验啊,坏了事怎么办?”
你还没经验?这天底下还有几个比你能气人的
夏景昀腹诽一句,叹了口气,“也是,北梁镇南王手握兵权,位高权重,乃是梁帝最为倚重之人。镇南王世子名列北梁四骏,才名广布天下,才华长相谋略气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面对这样的人,你有所迟疑畏惧,不敢争斗也是正常,倒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他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然后并不意外地听见了一声“慢着!”。
白云边哼了一声,“你这激将法如此拙劣,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夏景昀看着他,没说话,那脸上分明就写着:我就这么用了,你上不上当嘛?
白云边终究还是屈服给了自己的桀骜不驯,“那我先说好,搞砸了可别怪我!”
夏景昀微笑道:“礼节和待遇上,自有鸿胪寺安排,绝对不能亏待。其余的你放手施为即可,言语交锋也好,斗酒斗诗也罢,随便你。”
“那行!这事儿本公子接了!”
白云边负手一哼,“也好让世人看看,本公子真正的厉害!”
夏景昀笑着拱手,“如此,便静候乐仙兄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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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小院,今夜轮值的是丞相万文弼。
几个中书舍人以及他的心腹幕僚承担起了绝大部分的活计,将公文分门别类,做好批注和资料查阅,放到他的案头。
他慢慢一本本翻看着,仿佛这个帝国的脉络都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并且即将随着他的决定而更改。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万相。”
工房外,严颂文笑着敲了敲门。
“啊,是敬德啊!今日你怎么还没走?”
“手边事情稍微多了些,就耽搁了一会儿,这不准备走了,来跟万相说一声。”
“老夫送送你吧。”
“下官可受不起。”
“无妨,坐得久了,走两步顺便活动活动。”
说着两人便朝外走去,严颂文微微落后半个身位,倒也没伸手去试图搀扶一下。
“万相,您觉得白中丞能胜任此番之事吗?”
“呵呵,那是你手底下的人,你还不清楚?”
严颂文苦笑一声,“若是高阳亲自出手,以他的本事,自然谁都有信心,但是白中丞.这到时候万一丢了份,他自己吃挂落事小,损了朝廷的颜面事大啊!”
万文弼呵呵笑着,“高阳既然算无遗策,他力主此事,我们要相信他嘛!”
他现在也改策略了,既然夏景昀眼下气势强,锋芒盛,他也不去公然对着干,就是捧着。
推得越高越好,但凡有一次夏景昀失败了,那堵信任之墙的倒塌时,才是他蓄力猛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