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少废话,本将以南直隶守备的身份命令你,打开城门!”
宋伟色厉内荏道:“倘若再慢半分,本将就直接诛杀你,再禀报中枢你韦况俱战怕战,本将将你诛杀!”
韦况面色发苦,是您害怕倭寇吧?
一番斟酌之后。
还是慢慢打开了城门。
宋伟给各军主将打了个眼色,他先入城,其他人速速抢占城门。
城门刚开,他宋伟就先往城门里跑,有几个兵卒跟他抢地方,还被宋伟抽了几鞭子:“本将先进,有没有点规矩?”
站在城头上的韦况,看到如此景象,微微叹了口气。
然而,宋伟刚进城门洞子,那几个和宋伟抢路的兵卒就把守军控制起来。
“大人,真杀呀?万一是自己人怎么办?”有百户低声问。
“不是!”
宋伟十分确定。
果然,动手的百户快速过来:“大人,果然不是明军,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真是倭人?”
宋伟眸中更阴:“你们控制好城门,不要让人发现。”
大军快速入城,门洞里还有防御工事,入城的速度并不快。
宋伟担心在城门楼子上有埋伏,所以让大军控制城门,一旦有变,就撤出城去。
而韦况显然想吃掉宋伟全军。
任由宋伟全军入城。
韦况走下城楼,向宋伟行礼。
“韦知县,那倭寇可会还来青浦?”宋伟一副惊恐的样子。
韦况嘴角泛着讥笑:“宋守备安心,倭寇已经被下官击退了,应该不会再犯青浦了。”
宋伟发现道路上的鲜血。
韦况道:“唉,都是满城军民,勠力同心的结果,有些百姓被倭寇的箭矢射伤,还来不及清洗呢,请您下榻县衙。”
“不会来就好,不会来就好。”宋伟喃喃自语。
韦况问起了战况。
宋伟含糊其辞:“我军中人多,只从一个门进未免不安全,还是让他们从其他三门进入,快点进来。”
“这……”
韦况微微犹豫:“四门同时打开,怕是有危险呀。”
“那就把外面的人扔掉吧……”
宋伟自觉失言,苦笑两声:“本将主要担心有倭寇奸细混入城中,给城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没别的意思。”
韦况还真没发现,这个上任后就大刀阔斧改革的南直隶守备,竟是个酒囊饭袋。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出身西宁侯府,如此养尊处优的贵人,哪里吃得了打仗的苦啊。
何况倭寇神出鬼没,战力极强,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如今畏惧如虎,可以理解。
“把西门也打开,让本将大军快速入城。”
他们是从南门入城的。
韦况微微犹豫,但宋伟眸光渐厉,迫于无奈之下也就答应了。
宋伟由护军护送着抵达县衙。
这青浦城可是一片寂静呀。
如此大军进城,连个好奇的百姓都没有,你说奇不奇怪?
站在县衙门口,宋伟哎呀一声:“王木,王木呢?本将的王命旗牌在他身上!”
一听王命旗牌,韦况口中泛起津液。
若得王命旗牌,便可调动南直隶、江西、浙江之兵呀。
“王木!”
宋伟嘶吼。
而扈从却道:“回大人,王木从西门进城了。”
啪!
宋伟一个耳光扇过去:“都赖你个狗王八,你非得硬挤,抢了王木的道,王命旗牌要是丢了,老子先杀了你!”
那扈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先进去,给本将铺好床铺,再让侍女打好洗澡水,本将几天没洗澡了,马上就要洗澡去!快去!”
宋伟踹了他一脚。
那扈从连滚带爬的进了县衙。
韦况瞳孔微缩,县衙里埋伏重兵,这人进去,不会发现吧?
“韦况,本将回到中枢,一定向陛下表彰你的功绩。”
韦况连说不敢。
宋伟却又嚷嚷道:“怎么都这么慢?一个个的不怕倭寇啊?小命不要了?”
“大人,那城门多是防御工事,实在太难走了。”有从西门过来的兵卒禀报。
宋伟压着怒气跟韦况说:“把其他两门都打开,让本将的兵快点进来。”
“大人……”韦况想劝。
“别啰嗦!”
宋伟厉吼:“王命符牌丢了,老子先砍你的狗头!”
他直接掠过韦况,发号施令,把其他两门打开,让他的兵进城。
韦况却微微凝眉,宋伟来南直隶七个月了,为人彬彬有礼,做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为人所称道。
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暴躁蛮横?
真是被倭寇吓得吗?
“大人!”
那个被踹进县衙府的兵卒跑出来:“没找到侍女啊?”
“你他娘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宋伟对他连踢带踹。
还是韦况帮忙拉下来。
那兵卒跪在地上啜泣。
“城中刚经历大战,担心女眷被残害,所以女眷都藏起来了,本县去找吧。”韦况说着进入县衙。
宋伟给那个兵卒使个眼色。
几个扈从跟着韦况进了县衙。
有百户压低声音道:“大人,四个城门都被咱们控制了,但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找到倭寇。”
“应该在民户家中,暂时别急,先控制军备库,收集火油,等晚上动手。”
这个时候,王木快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找到倭寇踪迹了。”
王命旗牌当然随身携带了,怎么可能交给其他人呢?
“在哪?”
“城中应该没有百姓了,都是倭寇,在民居里面。”王木和宋伟一起进来的,在来到县衙路上,和大部队分散,四处查探。
“去找火油,凡是能点火的东西都要收集,晚上动手。”
宋伟要来一场火攻!
他打了王木一顿,才施施然进了县衙。
那王木痛得龇牙咧嘴:“大人怎么不留点手呀,多疼啊,斯哈!”
宋伟却在想,蛇无头不行。
倭寇必然有首领。
他们应该不会住在民居里,会不会住在县衙里呢?
那韦况是明官呀,怎么和倭寇沆瀣一气呢?是他本就私通倭寇,还是他也是被强迫的呢?
现在的宋伟,比较安全。
他故意说出王命旗牌,就是让韦况或偷或抢,起码白天他是安全的。
“韦况应该是能做主的,他直接做主打开四门,放吾等进来,说明他是早就和倭寇沆瀣一气了。”
宋伟虽在洗澡,却一直在权衡利弊:“那么倭寇抢夺的军械,应该就在青浦城里。”
“他们为什么没攻入苏州府抢掠呢?”
“打残了我军,反而返回青浦,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命令?”
“这场倭寇犯边,是有人策划的!”
“主使是谁?目的何在?”
宋伟感觉像是触摸到了这件事的脉络,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认罪银,引起江南士绅的反对吗?”
“还是,王竑在南直隶大杀特杀,所以才倭寇犯边,逼皇帝处死王竑吗?”
猛地!
他宋伟不寒而栗!
这是一场政治大于军事的战争!
绝非表面上看到的倭寇犯边。
而他,只是这场战争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执棋的是皇帝和江南士绅!
啪!
他给自己一个耳光:“不准胡思乱想!还是想一想这一战吧!”
南直隶这个地方太复杂了。
他是勋贵,来南直隶掌军,就千万不要搀和进入政治里去,因为皇帝喜欢纯正的军人,而讨厌军人参政,这是大忌。
所以,跟他无关的事,他不去想。
让王竑去操心吧。
“这青浦虽富,最好的宅子,却是这县衙。”
倭寇什么没见过、玩过?
再好的宅子他们也烧过。
反倒是倭寇无权,尤其是倭寇首脑,他们只是贼人罢了,没有权势,就会渴望权势。
所以,在他们眼中,最好的住处,就是这县衙。
说不定还会穿上知县的官袍,在县衙上处理公案呢。
“赖六进来探了一番,说里面有兵。”
“这些兵应该不是谋杀我的。”
“而是护卫某个重要人物的。”
哗啦!
宋伟从浴桶中站起来,下意识招人进来帮他擦拭。
“侍女呢?”
韦况也是出身大族,他家调教出来的侍女,必然不会倒了热水就离开,除非她是韦况的正妻。
哪怕是妾室,也应该在此伺候完毕再离开。
就算宋伟有些难以启齿的要求,韦况的妾室也不敢拒绝。
可是,那个伺候沐浴的侍女却消失了。
宋伟回忆那个侍女的长相。
虽没细看,惊鸿一瞥间,他隐约看到了用脂粉覆盖的脸庞上的高原红。
大户家的侍女,个个长相白皙美丽,脸上的腮红,多是被风吹的,吹破了皮肤,没有及时护肤导致的。
那就说明,这个侍女就是倭寇。
宋伟眼睛亮起:“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自己擦拭,穿上衣服,走出浴室,韦况已经在不远处恭候。
“可都进城了?”
韦况却说还没进完,太阳西斜,天边映照出晚霞来。
“再催一催,天黑之前必须全部入城,只要天黑就关闭城门,不管外面!”宋伟下令。
然后他就往内堂走,韦况小心侍奉着。
“韦知县,你家眷在内堂?”宋伟诧异问。
“下官家眷在老家,不在内堂。”
“那你跟着作甚?去管理城防吧,本将这里不用你伺候。”宋伟打发他走。
但韦况却不走,找借口硬赖在这。
这是想看王命旗牌?
估计也是盯着宋伟,担心宋伟发现县衙里还住着一伙人。
不时他看了眼太阳。
都在等天黑呢,看谁技高一筹。
宋伟大喇喇躺在塌上,睨着韦况:“韦知县,本将睡觉还用你伺候吗?”
韦况苦笑。
“你是在等本将睡去,取本将首级吧?”
“啊?”
韦况吓了一跳:“下官只是关心大人,怎么敢谋杀大人呢?”
“是吗?”
宋伟笑眯眯道:“那倒水的侍女,是谁呀?”
猛地,韦况脸色急变,立刻知道事露了。
竟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宋伟扑来。
宽大衣袖之中,还藏着一把匕首,朝着宋伟刺了过来!
咔嚓!
宋伟毕竟是武将,顺势一躲。
趁机抓住韦况的手,直接一掰,匕首掉在床榻之上。
宋伟另只手抓起匕首,抵在韦况的喉咙上。
“这么快就绷不住了?韦知县?”宋伟一张嘴,露出一排黄牙。
洗澡了,没刷牙。
“你、你什么时候看穿的?”韦况想挣扎,但刀尖却扎进了皮肉里,鲜血溢出,他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