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无不可!”
张珂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开口应答,甚至于话落之后,略微思虑了一番又补充了一句:“您之后事我会料理干净,定不让人扰您尸骸清净!”
说实话,在来朝歌之前,张珂也曾心生诸多想法,甚至怀疑这位是否要强拉自己下水,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刻,让自己帮一把,为东南大军的撤回再争取一定的时间。
这种想法并不突兀。
毕竟,权与势本就是这世上最致命的两种毒药。
刨除掉上古那几位,在蛮荒跟荆棘中搀扶着人族,鼎立九州的存在之外,便是夏启也有其勃勃野心,更何况从公转家之后,在代代相传的王位面前,极少有人能不动心的。
也就是张珂在踏足超凡的第一时间,就自我斩断了这条路,不然,设身处地的思考一番,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是多无私的人。
只是碍于这位在这片天地中对张珂多抱以善意,乃至于梅山之时,还替自己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麻烦,便是心中顾虑颇多,他也无法无视这份恩情,只能怀揣着略微沉重的心情赶赴朝歌。
而至于先前对后世,对天庭,以及其他的介绍上,他也抱着一些别样的心思。
毕竟,张珂承担不了,将一位人王请到后世的后果。
这位虽然英明神武,攻无不克,但同样的,骄奢淫逸,独断专行的习惯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当然这些琐碎的小毛病,在后世看来并不算什么大问题,顶多就是一个有所缺憾的英雄式的人物罢了。
即便如此,数遍九州史册,能与之比拟也就寥寥二三人,秦皇,魏武圣人,圣在前而人在后,自可抛弃一切**去追寻自己高尚缥缈的梦幻,而人王,不论怎么威仪,其总归还是个人,是人就有私欲,这并不算错。
只能说zz这玩意儿太脏了。
为了奠定自己的地位,有周一朝,乃至后世那些个大名鼎鼎的儒人们,下笔都黑的离奇。
而今,只是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不论是从投桃报李的层面上,还是说自己自负心破碎后的愧疚,都没理由不帮着做这一桩小事。
而见张珂欣然答应,甚至态度相当庄重,帝辛面上的沉重也是转瞬消弭,转而簇拥着身旁的后妃,笑着举起了酒杯。
于是,歌舞齐上,酒肉齐备。
推杯换盏间,外面的月宫也是逐渐西沉。
在此期间,这殿中人来人往,那些在牧野之战中得以幸存的亲卫,宫人们如同勤恳的耕牛一般,未发一言,任劳任怨的将一捆捆柴火,珠宝玉器摆满了殿内的各个角落。
而这些柴火跟珠宝又被一层层的油脂酒水浸润,以备点燃火苗的时候,火焰能迅速的燃烧到整个宫殿群,不至于给人救火的时间。
其实,张珂的三昧真火在燃烧这方面相当迅捷而有力。
但他要开口的话,那就不是帮忙了。
毕竟,周武也只不过是赶在这位被焚之前,着人将其从火海中拖了出来,用戈刺死,而后枭其首挂在白旗竿上示众;而三昧真火,不仅伤肉身,还焚真灵,彻底的尸骨无存,世间万般残忍莫过于此。
而除了出道的时候,因开局险恶,不得不放任了一次行洪之外,直至现在,张珂都基本不会将如此凶恶的法术施加在自家人的身上.
渐渐地,整个宫殿,除了宴饮的这一块之外,其他角落都被堆满了如山高的柴火。
甚至前往大门的方向,也只留下了一道只勉强供一人通行的狭窄过道。
面色微红的帝辛止住了话头,抬头眺望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沉默了片刻,后转头看着张珂笑了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上路了,虽有些唠叨之嫌,但孤之后事,还是劳烦少尤了。”
“等我故去之后,少尤可取我大商人运,此物便算是寻你帮忙的酬谢!”
“先别忙着拒绝,你虽不走人王之路,人运无法物尽其用,但埋于山川之中,任其自然挥发,百年时日,便可使得一方天地人杰地灵,卓越子孙如过江之鲤般层出不穷!”
“当然,商已山穷水尽,人运也缺损的厉害,功效不比从前,但有总比无要来的好,不是吗?”
“更何况,我也有私心,我大商数代先王积攒的家业,怎可让那自降位格的竖子小儿平白得了,你便当一个无用长者临死前的托付算了!”
“去殿外罢,我虽潦倒至此,但也不想这最后的丑态被一后世晚辈给看了去!”
张珂闻言点了点头。
仿照古礼,躬了一身之后,转身迈步走出了这雍容华贵的宫殿,一转身默默的拄着刀坐在了殿前的白玉台阶之上。
之后,伴随着一阵低声的泣哭,一股灼热的意味从无到有,陡然间在他的身后升起。
熊熊的火光,照明了张珂的影子,也点亮了这黎明时分,寂静而又破败的朝歌城。
“轰隆隆”
不多时,便能见到连片的火把自城外点亮,而喊杀呵斥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而在外城战火升腾的时间,却有数十道身影,借着黎明的昏暗抢先一步跨过了城墙,向着王宫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这期间,朝歌城中隐约间似有一声凤鸣。
那城池上方也隐隐的有无数光芒聚集,好似要衍生出什么庞大的事物一般。
但终归是大商落寞了,哪怕那声凤鸣中怒火滔天,其所要凝聚的异象也没能完全展现出来,只是被人正面一撞,那无数的光芒就散做了漫天星辰,飘动了一阵之后,消弭在夜色之中,彻底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