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稻马上要收割了,靠种地维生的老百姓这日子怎么往下过?之前赊的农药、化肥钱要不要还?孩子要不要上学?”
……
老校长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
杨副县长无言以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老百姓见老校长帮他们说话,禁不住说:“杨县长,我们这儿都能守住,荊江大堤怎么就守不住?他们真要是守不住,我们可以去帮他们守!求求你了,别扒口好不好,我们这儿真不能淹,我们是真淹不起!”
手机又响了,不用看来电显示都知道是上级想问口有没有扒。
杨副县长不敢再犹豫,擦了一把泪,抱拳道:“乡亲们,同志们,这次的水位太高,荊江大堤不是靠守就能守住的。县里从未想过扒口行洪,市里和省里一样不想扒口行洪。
可如果再不扒口行洪,要被淹的就是整个江汉平原,洪水就会把汉武都淹了!我们这边几万人,人家那边上千万人!你们让县里怎么办,让上级怎么办?现在只能舍小家、保大家,拜托各位了,求求各位了。”
老校长沉默了,遥望着远处的荊江大堤老泪纵横。
杨副县长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哽咽着说:“我保证党和政府不会忘记大家的贡献,莪保证党和政府会帮大家重建家园。如果做不到,你们到时候找我,就算这个副县长不干了,我也要帮大家跟上级争取!”
争取有什么,又能争取到什么?
受灾的地方那么多,无家可归的老百姓上万,政府顾得过来吗?
老校长意识到跟杨副县长说这些没用,也意识到上级要不是迫不得已不会下扒口行洪的命令,回头道:“同志们,乡亲们,都走吧,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舍小家、保大家。”
“张校长……”
“走走走,都赶紧走,淹我们一个新洲垸,保住荊江大堤、保住江汉平原,保住汉武,值!”
老校长擦干老泪,带头沿着大堤往回走。
他的儿子、儿媳和几个当年的学生犹豫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跟了上去。
穷家难舍,故土难离。
尽管打心眼里舍不得,但堤上群众还是相继跟着老校长挥泪离去。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同志们……”
杨副县长看着群众们离去的背影,泣不成声,一个劲儿说谢谢。
从今天开始,包括新洲垸在内的附近几个民垸的老百姓要么去投奔亲戚,要么只能住窝棚,并且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
许明远、马金涛、陈有仁和小鱼等水上搜救连的官兵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心里难受到极点,好多人都看哭了。
“扒口!”
“是!”
杨副县长一声令下,二十几名公安干警一起动手,边挖边流泪,不一会儿,口子就挖开了,洪水沿着刚挖开的口子往垸内奔涌。
许明远清楚地看到,执行挖堤扒口的干警,并没有挖多深,口子挖的也不是很大,好几个干警挖着挖着甚至停下来,扶着铁锹往垸内看去。
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想给垸内那些不愿意走的群众多争取点时间。
然而,洪水像脱缰野马,不但越涌越快,而且正在冲刷溃口两侧的子堤,溃口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往两边延伸。
没冲毁的子堤也很危险。
许明远不敢再看了,立马举起便携式扬声器喊道:“杨县长,徐局,赶紧上船!”
“哦,谢谢。”
杨副县长反应过来,急忙按预案沿着跳板,在小鱼等人的帮助下,上了应急抢险突击队的挂机船。
跟杨副县长来执行扒口任务的县公安局徐副局长一上船就提醒道:“杨县长,打电话向市防指汇报吧。”
“好的。”杨副县长缓过神,掏出手机没急着打电话,而是转身道:“许教,马连长,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谈不上拜托,这是我们的任务。”
“你们什么时候进去?”
许明远探头看了看垸内,凝重地说:“现在垸内的水位不够深,我们可能要再等半个小时。”
……
都已经严防死守了一个多月,结果还是没守住,今天要扒口行洪的民垸多达十几个,其中有三个民垸陵海预备役营还去抢护过大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