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命师 第128章 少年与那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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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虽有三个人,但彼此没有交集,船夫只负责行船,而那个男人自从进了舱后便没有再出来过,少年便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船头,想着下船后自己该去哪里。

少年虽不知那人到底是谁,是做什么的,可他心里很清楚,那个男人决不简单,他是一个身怀厉害本事的男人。

可是经过早上一番简短的交流后少年发现,那个男人性格颇为怪异,而且不是一个喜欢随便与人打交道的人。他帮少年解决麻烦,也仅仅是因为无聊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他之所以允许少年呆在船上,或许仅仅只是可怜他而已。

少年枯坐着,尽管两岸景色如画,但他根本没有欣赏的心情,他在思考自己的去路,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结果,他是一个孤儿,天下虽大,却再无一处是家。尽管他身上有十两银子能勉强维持一段日子,但银子总会有花光的时候。

少年一时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没有目标,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能默默流泪不止。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便体会到了何为生无可恋一无所有的人生凄凉。

少年默默流泪了许久,只感无尽孤独,又无人可以诉说,便倚着船舷昏昏睡去。

日上三竿,船行至午,少年被人摇醒。他睁开眼,看到皮肤黝黑的船夫站在他面前,手中捧着一碗鱼汤。

「吃点东西吧。」船夫看着那个瘦不拉几浑身泥污与乞丐无异的少年,将鱼汤放在他脚下,然后摇头叹息道:「小小年纪便这般可怜,也真是造孽。要不是那位公子好心,你昨儿个可就要被活活打死了。」敢情船夫昨天虽在船上,却也将码头上发生的事瞧得一清二楚。

少年看着碗里鲜美的鱼汤,暗中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道:「大叔,要钱吗?」

船夫有些无奈,苦笑道:「一碗汤值不了几个钱,赶紧喝了罢。」

少年连声称谢,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大叔,这船要去哪里?」

船夫看了看船舱,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这船从金陵去旦阳,明儿一早就到了。你这小子,不问清楚就跑上船,幸好那位公子心地不错,换作别人早把你丢下河喂鱼了。」

少年自知理亏,忙说道:「我不白坐你的船,我可以付钱。」船夫有些诧异的盯着他,摇头道:「这船是那位公子爷包的,他都没赶你下去,我也就当积点德不要你的钱了。」船夫无奈苦笑,一边说一边自顾去了。

少年感激不尽,从怀里摸出昨晚剩下的一个冷馒头,就着鱼汤吃了一顿,勉强填饱了半个肚子。

少年吃喝完,一时无聊,朝那舱内看去,里面的男子依旧不见出来,他虽好奇,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前去打扰,只得一个人继续悻悻地呆在原地。

秋阳甚暖,少年仰躺在船上,只觉无趣茫然。他盯着阳光,视线逐渐迷糊,恍惚中好像见到了母亲那温和慈爱的脸庞,不由心头一阵酸楚。

如果母亲泉下有知,若知道自己此刻境遇,想必也会十分心痛吧。

少年又想起自己的家,想起爹,想起大娘和大少爷,还有那位真心喜欢他的姐姐,不管之前他们待他是好是歹,他们总归是自己的亲人,如今却都已再也见不到了,家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少年悲从中来,以手蒙面潸然泪下。

伤心了许久,少年身心俱疲,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少年突然醒来,只见日头西斜,时间已是傍晚。他揉了揉眼睛,忽然瞥见船边正站着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男人。

那人背对着少年,他正抬起手将一只鸽子放飞了出去。

少年生在大富之家,看到那只振

翅高飞远去的鸽子正是一只信鸽。

放完鸽子后,那人沉吟不语,片刻后转过身,瞧了少年一眼,却依旧脸色微冷,一言不发的又走入了舱中。

此刻正是晚饭时间,那船夫在船头忙活了一阵,将几碟小菜和一碗鱼汤端进了舱内。那舱门半掩,少年靠在船边,看到那人默然不语的正在享用晚餐。

少年肚子咕咕一叫,摸了摸怀中,发现馒头早就被他吃完了他正寻思向船夫买点吃食,那船夫却已经端了一个碗走来,看着他叹了口气。

「吃吧。」船夫将碗放下,对少年说。那碗里盛着半碗糙米饭,还有几根咸菜和一条鱼干。

这是一碗极为普通简单的饭菜,但对少年来说,却无异于山珍海味。

他慌忙朝着船夫作揖,诚恳道:「多谢大叔……我给你钱。」他伸手就要掏铜钱。

船夫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闻言摇头道:「罢了,你吃便是。你那几个钱还是留着下船活命吧。」他无奈叹息,眼中满是怜悯。

少年又连道几声谢后才端起碗,开始一阵狼吞虎咽。

船夫一边看着少年吃饭,一边从腰上的口袋里取出旱烟袋,装了烟丝点燃,然后便吞云吐雾起来。

船夫看着吃饭的少年,突然问道:「小子,你说你是扬州人?」

少年吞下一口饭,点头道:「是。」

「听说扬州有钱的人家很多。」船夫看着他,吐出一口烟雾,说道:「看你颇有礼数的模样,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的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呢?」

少年心头一沉,他浪迹江湖半年来,已经学会了说话要谨慎的道理,这船夫虽和善,却并不熟悉,所以绝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免得节外生枝。想到此,少年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是孤儿,从小跟着亲戚家的表哥念过两年书,后来表哥家遭了难,所以我才一个人出来了。」这回答虽搪塞,但也并非全是假话。

船夫闻言皱了皱眉,忽然说道:「我听人说,半年前扬州好像出了一桩不得了的血案,有一个富商的家被贼匪一窝端了,全家几十口人全都死了,当真惨不忍睹……」他话音一顿,目露疑惑的看着少年,皱眉道:「你是扬州人,可知此事?」

少年心里又是一惊,所幸他正低头吃饭,船夫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少年强自镇定,摇头说道:「我已经离开扬州几年了,不曾知道此事。」

他心头紧张,说话时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顿时干咳起来。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瞥见舱中那人正向他看来。

船夫急忙拍着少年的背,叹道:「慢点吃,别还没下船你就噎死在我的船上

了。」

少年好不容易吐出鱼刺,继续吃着碗里的饭,直到碗里干净得如同洗过一般。

船夫没有继续追问少年的来历,他吐着烟雾,忽然叹道:「你虽可怜,但这天底下可怜之人又何止你一个?你既也算知书达理的,如果不想继续过这种乞丐般的日子,何不想办法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活法?」少年闻言,将这句话在心头默念了一遍,一时呆住。

船夫不再多说,收了碗筷,站起身拍着屁股走向船头。

客船悠行,晚风微凉,少年呆坐船上久久无语,心中却将船夫那句话反复念叨了无数遍。

就在那一夜里,少年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换一种活法。

次日清晨,几乎一夜未眠直到破晓时才眯着一会的少年被船夫的说话声吵醒,他睁开迷糊的眼睛,发现船已经在一处僻静的小码头靠了岸,船夫已经搭好了跳板,那个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正好跨过了跳板登上了岸,朝着岸边走去。

少年急忙翻身站起,匆忙赶到船边,对船夫作揖道了谢后,也紧跟着上了岸。

船夫又一声没来由的叹息,随后调转船头自顾返回。

码头人迹稀少,少年上岸后急忙追寻那男子的行踪,发现那人已经沿着河岸远去。少年犹豫一会,而后也悄悄尾随了上去。

约莫走了盏茶时间,少年看见那男子已经停下脚步,他负手而立,看着岸边一个正在钓鱼的青年男人。

少年与他们虽相隔较远,但他眼力甚好,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个男子似乎正在与那个钓鱼的人交谈。

钓鱼的人一袭宽大的青袍,身形高大,相貌清奇冷峻,一头长发散乱。他正好将一条上了勾的鱼从钓钩上取下来,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仔细的割起鱼肉来。

青袍人一边听着那男子说话,一边用小刀割鱼,他的表情专注,手法娴熟且细腻,仿佛他割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件艺术品。

在青袍人的身旁摆着另外五条鱼,但不同的是,那五条鱼的鱼肉早已被完全剃除,只剩下五条整齐干净的鱼骨架子。

那些鱼骨架子虽然细小,却绝没有一丝鱼肉沾在上面,仿佛那些鱼身上原本就没有肉一样。

少年躲在远处的岩石后看了半晌,他无法听到那两人在说些什么。又过一会,那男子忽然转身离开,径直原路返回。

少年急忙提前离开,与那男子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

那人似乎并未发现有人尾随,他沿着大路继续前行,不久后便进入了一处小县城。

小县城名叫旦阳,是一个普通的小地方。

临近城门的时候,出入的人逐渐增多,少年混迹在人群里,一直紧紧盯着那人的身影。可就在他喘口气的当口,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少年顿时急了,他急忙四处寻找,找了半天还是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他眼睛一酸几乎流下泪来。

就在他无比沮丧之时,少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冷说道:「十两银子还不够么?你别再跟着我了。」

少年惊喜交加,转身看时,发现那消失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正冷冷的盯着他。

少年正要说话,那人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转眼间便随着人群消失在了城门口。

别人无法明白他为何要紧跟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但他自己十分清楚,因为那就是他一夜未睡所做的决定。

少年双手紧紧捏着脏污的衣角,他紧闭着嘴唇,然后毅然跟着进了城。

他不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小县城并不大,可他在城里转了一天也没有再次发现那人的踪迹,他又累又饿,只得随便找一个地方停下略作休整。

少年身上有十两碎银,对有钱人来说,十两银子不算多,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十两银子却是一笔巨款,而且像他这样一个与乞丐无异的人如果被人发现身上有十两银子,那一定会被认为来路不正。少年本就聪慧,且经过这大半年来的流浪后,已经多少学会了一些生存之道,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去用银子买东西,而是先找了水擦净了脸收拾了一下衣着,尽量让自己显得整洁一些后,才向路人打听了县城内钱庄的所在,然后去钱庄将银子兑开,其中五两换成更小的碎银,另外五两则换成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