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夜酉时,东临城内已是灯火辉煌,人流如织,正是夜市开始之际,是以热闹非常。在城东一处较为僻静的街头转角处,有一个老人摆了一个摊位卖羊杂汤,尽管是小本经营,但老人已经在这里摆摊了十几年,总还是有人来经常光顾他的生意。虽说不能靠这点买卖挣一个大富大贵,但挣些散碎银两聊以度日,也算不错。
老头子姓陈,约摸着也有六十出头的年纪了,他张罗着这个羊杂汤小摊子已经十多年了,虽然没有铺面,也没有好的地段,可是他手艺却很好,由他做出来的羊杂汤味道地道鲜美异于别处。所以在此地附近小吃这一行里,老陈头也算是一个有名气的人。
羊杂汤摊子虽然地处偏僻,可是这个地方却还算干净平坦。竹竿为柱,茅草为顶,架起一个简单的棚子,一个不算大的火炉子,一口大锅,三张小桌,就是老陈头做生意的家当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辰,老陈头挂起了两个灯笼,然后坐在火炉子旁边,拿起一个小茶壶喝起茶来。
时辰尚早,这个街头转角处过往的人并不太多,老陈头的生意也就颇为冷清,现在也就只有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年轻公子模样的客人。老陈头嘴里呡着茶水,眯着一双干沽的眼睛朝那客人望去——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飘带束发,穿了一袭黑衣白襟的宽袍,虽不华丽,但是眼尖人一看就知道那一身衣裳布料质地却是上等。生得眉目清秀,相貌倒也算俊朗,只是脸上少了些血色,在三月初春的冷夜里便显得有些苍白消瘦,初一看,却有些读书人的斯文气。老陈头一大把年纪了,见过很多的人,所谓阅人无数,所以他从那年轻人斯文的外表中还看出了几分从容淡定的气度来。
年轻公子正低头喝着羊杂汤,想是这羊杂汤味道的确鲜美,他一边喝一边挑动着两道剑眉,还不时地咂巴着嘴,似乎回味无穷。
老陈头放下茶壶,起身走到火炉旁,朝炉子里加了两块干柴,不多时火候大盛,那口锅里也翻腾起来,腾腾冒出热气。老头子揭开锅盖,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随风飘出,令人闻之口馋。
老陈头熟练的用一把长勺在锅里翻搅,以此来掌握着羊肉与羊杂碎是否入味。他翻了片刻,微微皱眉,想必是火候还不够,他又重新盖上了锅盖。
“这羊杂汤当真味道不错。老掌柜,再给我来一碗吧。”唯一的年轻客人开了口,面前的碗已经空了,他笑意吟吟的望着老陈头,显然意犹未尽。
“好嘞,这就来。”老陈头赶忙应声,麻利的揭开锅盖,重新舀了一碗羊杂汤。他见年轻人态度温和,所以对他颇有好感,于是在汤里就多加了几块羊肉。
老陈头将肉汤放在年轻人面前,客气地说道:“公子,这天还有些冷,多喝两碗汤,能祛寒。”
年轻公子微微一笑,略一点头,道:“老掌柜,你这手艺还真不赖,这羊汤与别处的味道可不一样呢。”
老陈头受人夸赞,心里不由就有几分高兴。他搓了搓手,道:“小老儿这就是小本买卖,哪里当得起掌柜的名头。说起手艺,就更是拿不上台面的了,不过就是些粗浅的营生罢了。”
年轻公子洒然一笑,道:“老掌柜谦虚了。在下可不是说客套话,记得一年前……嗯,应该是一年前吧,我第一次来到东临城的时候,就喝过你的羊杂汤,一直心念难忘。所以这次旧地重游,就特意一定要再喝一次。这味道果然没变,还是让人怀念。”
老陈头闻言,不由得就仔细看了看那年轻公子,可是脑海里对他却始终没有印象。他就搓了搓手,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请恕老头子眼拙,这记性也不太好,委实记不清公子一年前来过的事了。我听公子的口音并非本地人,却不知公子这次来东临城是有事还是路过呢?”
“我从南方来的。”那公子很和气,并不在意老头子的唐突,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喜欢到处走走看看。这次路过东临,顺便见一个老朋友。”他似乎喜欢与人交谈,所以言语间很随意,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
老陈头见这年轻人丝毫没有架子也很友善,于是话就多了起来,他说道:“看公子模样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吧?这年头世道可不算太平,一个人出门在外可得多个心眼小心为好。”他见年轻人一派斯文身体瘦削,所以好心提醒。
年轻人微微一笑,一对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转,道:“老掌柜有心了。据说这东临城一向民风淳朴热闹太平,南来北往的人也挺多,没听说出过什么事。”
“这年头,哪里有什么太平的地方?”老陈头摇头道:“我们这东临城只是个小地方,大风大浪卷不到这块地来,所以看着倒算安宁。可是别处就不同了。我听说临近的常州,最近可就出了一件大事,挺吓人的呢。”老头子难得在生意清淡的时候有人和他说话,于是不经意间就多说了几句。
“常州?”年轻人微微一挑长眉,喝了一口汤,随口道:“在下还正准备去常州游历一番呢,却不知那里出了何事?”
老陈头道:“我也是昨天从几个路过此地的江湖中人那里听来的。听他们说常州前几天死了两个人,那可不是一般人,乃是赫赫有名的常州铁剑大侠李远松和他的至交好友霍震东。这两个人的名字老头子也听到过,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武功高强得很呢。据说当天正是李大侠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日子,可不知怎么回事,李大侠与霍震东便先后突然暴毙,现场也没有抓到可疑的人,情况十分的古怪。这件可怕的怪事可算是常州近几年来最引人轰动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