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的喊杀声逐渐由高亢转为低沉。
鲜血汇聚成水洼,映出天上悠闲的云。
啪——
水洼的平静被一脚踩破。
直到那条腿抬起,漾开的涟漪才摇晃着恢复宁静。姜胜抚着胡须,脸上露出几分少有的轻松笑意,跟同僚笑谈道:“计中计,局中局。不曾想此事进展会如此顺利。”
宁燕眉眼也舒展了几分,她笑道:“主公出发之前,先登不是替她望了一回?”
穿窗开明,深谷发花。
无一不昭示着此行上上大吉。
宁燕不说还好,一说姜胜就忍不住叹气,低声抱怨:“一般时候是这样,但不是有康季寿这个变数么?真是白白糟践老夫这个文士之道。唉,不愧是祈元良的表兄。”
这对表兄弟天生克制他的。
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们多少债。
姜胜的文士之道很低调,存在感不高,但用得好了,它在战场也有大用处。他能够通过计谋执行之人的近期运势,判断那条计谋大致的成功率,姜胜靠着它无往不利。奈何有康时这一变数,此法准确率大大降低。他每每想起来都想呕血,心气很不顺畅。
宁燕认识真正的祈善。
她自然知道姜胜口中的“祈元良”跟她早年认识的“祈善”并非同一人,康时跟如今的祈元良也不是亲表弟。但从性情来说,如今这位祈善跟康季寿不是兄弟更似兄弟。
宁燕只得迂回着宽慰倒霉同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使康季寿这会儿又牵连主公,但以主公的胆魄和实力,即使中途有点儿波折,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一开始的计划是骗人开城,通过伪装混入城中,伺机而动,寻找里应外合的机会。
只是这么做,城内的人马可能遇到不可控的危险,城外的人马还需要用武力攻城,制造内外夹击的机会。沈棠稍微思索便否决了这条,继而提出一个更加胆大的计划。
【骗一次是骗,骗两次也是骗,干脆双管齐下好了。】沈棠发出嘿嘿的奸笑,示意众人凑过来听个清楚,她道,【骗他们开城哪里够啊,干脆将他们直接骗出城去!】
双方之间存在严重的信息差。
利用好了,敌人的腿都能忽悠瘸!
【咱们将人骗到这里,再宰上一波!届时,留在城中精锐就所剩无几,吾等便能趁机夺下各处要道,用最小的代价和力气拿下这一座城池。】沈棠的眸子精光闪烁。
白素担心地道:【这不会打草惊蛇?】
假使留守城中的武将反应过来,那该如何?入城的人就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即便有反诈APP,也很难躲过这一波,因为真正让敌人掉入陷阱的是信息差以及完美的逻辑链。即便对方能反应过来,那也是快死的时候,【若怕敌将生疑,咱们再安排一个送捷报、求支援的人。】
这相当于双重保险了。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用最小代价和最快速度拿下一城。
只是,宁燕等人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城墙上的旗帜并非“沈”字,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还不待他们脑补沈棠夺城又被敌人夺回的戏码,城墙上的守将眼尖认出他们。
待看到荀定,他们才舒了一口气。
姜胜问他:“上面的旗帜怎么回事?”
他险些又以为康季寿发功了!
荀定抬眼看了看城墙上的旗帜,解释道:“哦,这是主公的意思。她命人将旗帜换回原来的。其中缘由,军师还是问主公吧。”
这事儿还要从前不久说起来。
沈棠通过府衙内部的文件大致了解这座城池情况,心中暗暗庆幸——这座城池几经修缮和巩固,守备完善,防御惊人,即便三场斗将全胜,也需三五倍兵力才能拿下。
己方若是选择用武力强取怕是要放血。
如今,这座城池的遗产成了她的。
占了便宜,心情比今天的太阳还灿烂。伸个懒腰准备出去走走,耳尖听到路上有庶民议论城墙旗帜的事儿。沈棠起初还不在意,夺城之后插上自家的旗帜很正常。
可在路边摊找了个空位坐下喝粟米粥,一口入腹,脑中又萌生一个超大胆念头。
庶民根本没意识到城池易主。
城内兵马也被己方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