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注!”
芈侧夫人刚走到书房外的长廊,便听到吴贤压抑失控的低吼,身侧牵着她手的儿子也吓得缩了缩脖子,揪着她的袖子不肯往前,眼神闪过胆怯。芈侧夫人轻抚他的后脑勺,作势安抚儿子情绪。母子在长廊等待传唤,过了好一会儿,书房的门悄然打开。
来人是吴贤身边的亲卫。
后者轻声提醒她吴贤这会儿心情不太妙,她千万别去触霉头。芈侧夫人微微颔首,低声道谢。书房内的吴贤觉察到二人靠近,这才收敛气势,但气氛仍让人窒息。
“阿父!”
芈侧夫人冲吴贤福身行礼。
相较于她的拘束,儿子就活泼得多。稚童看着吴贤的目光满是纯粹的孺慕之情,脆生生问:“阿娘说儿子今天又长了一岁,阿父,你看看儿子是不是比昨日高了?”
吴贤面上的阴沉散去三分。
他抚着儿子发顶:“确实高了点。”
芈侧夫人站在一侧谨慎观察,似无奈:“这孩子还惦记着郎主前日的许诺,今儿天没亮就闹着起来,妾身被他缠得没法。”
吴贤面无表情:“没事。”
芈侧夫人生怕踩雷,坐了会儿便用给儿子做长寿面当借口离开,孰料吴贤也跟着起身。见她胆怯又受宠若惊模样,吴贤意有所指:“有些事,木已成舟,再气无用。”
这事显然跟那一声“徐文注”有关。
芈侧夫人跟徐解又有几分渊源。
她进入吴贤后院前,曾是一名舞姬。
吴贤用高价将她买下,暂时安置在徐解府上,还给她按了一个“徐氏远亲”的清白身份当遮羞布,安顿好才将她接走。因为这层缘故,这些年逢年过节,她有收到徐氏送来的孝敬。虽说她不敢跟徐氏走太近,但也承了徐氏的恩,偶尔也会帮忙说些好话。
明面上,她是亲近徐氏的。
这次徐氏出事儿,她也不能无动于衷。
“徐氏……”
她欲言又止。
“徐文注率领徐氏彻底投奔沈幼梨,装都不装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天海,不算秘密,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吴贤被架在火上烤,“为夫如今烦躁,没个能商量的。”
芈侧夫人心中咯噔却不敢有动作。
她当然知道吴贤说这些不是为了跟她商量,她只需要当个木头倾听就行。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吴贤继续道:“各家声音不断,甚至还有人提议现在就发兵攻打河尹。”
芈侧夫人不懂:“不能打?”
吴贤苦笑:“自然不能打,民间俗语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徐文注如今入了沈幼梨帐下,发兵攻打河尹便是要跟沈幼梨开战。两家迟早要打,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开战,吴贤必输无疑。
沈幼梨估计还巴不得他先动手。
芈侧夫人不解。
“沈君不是待郎主为亲兄?”
刚说完,她自己先反应过来不妥。
吴贤跟亲兄弟都打过,亲兄弟争家产的时候可从来不管兄弟情义,更别说吴贤跟沈棠只是外界盖章的棠棣情深。她这个问题落在敏感一些的人耳中,怕是觉得刺耳了。
庆幸,吴贤对她有几分感情没追究。
他目前的怨气全冲着天海世家和摆他一道的徐解——作为主公,国境内的一切理论上都是他的,所以他不怎么在意王都选址,但天海世家不行。他们据理力争想将王都定在天海,又因河尹缘故,这个提议注定不会通过。谁家王都紧挨着邻国边境线啊?
吴贤被吵得耳朵都要耳鸣了。
偏偏不利的消息又一个接一个。
“……这几日是一点儿清静都没有!”
芈侧夫人眸光带着对吴贤的崇拜,还有恰到好处的懵懂无知:“……郎主前阵子不是说只要上南在手,河尹不足为惧?”
吴贤能笑到现在,自然不是愚昧之辈。
他率兵威慑邑汝便回天海,而不是选择派兵进攻河尹,理由也简单——其一,天海世家不安分,他老巢不安稳,所以大后方的优先级高于河尹;其二,他和僚属团队对上南的估计过于乐观,想着上南到手,河尹自然是囊中物,根本不需要特地过去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