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梧桐——那勾结魔族呢?!”殷阀家主厉声呵斥,“难道你不仅背叛了世家,还背叛了人界吗!”
缪宣颔首:“也可以这么说。”
在世家道修们看来,这种姿态不亚于承认罪状,在极度的惊愕之下,这些有一定资历世家修士们纷纷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人数之多,足以证明当年的破天剑是多么的辉煌耀眼。
他们或是惊骇难掩,或是痛心疾首,还有憧憬破灭、偶像陨落的愤怒和失落,以及仍然心绪混乱的,不可置信的,坚信另有苦衷等等,其中甚至不乏失魂落魄、单恋破碎的……
吴鱼溪:……?
等一下,这怎么有点不对味啊。
缪宣这照单全收的模样反而让殷阀的家主哑口无言,此时程阀家主终于开口:“白宣——不,既然你自称无名剑,那么你又想要做什么?摧毁云岳川吗?夺走玄武遗蜕吗?就凭你一个筑紫府?!”
白恕微微皱眉,心念一动骨筹便瞬间围住了缪宣,这既是拘束也是保护:“宣儿,最后一次……束手就擒吧,不要让我为难。”
缪宣沉默片刻,轻声叹息:“我不是来此夺走玄武遗蜕的,我也没有摧毁云岳川的意思,我只是来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
别说听不明白的世家修士了,就连吴鱼溪都有些懵然,直到她眼睁睁看着师父隔空对她就是一点——
一股无形的距离直接揪起旁观模式的鱼溪,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把她丢到了天池玄冰的正中央,按理说还未完全出世的玄武遗蜕外是有重重禁制的,但它们在鱼溪的面前尽数失效。
而随着吴鱼溪的靠近,她手腕上的白凤羽早已悄然退去,而冰层之下青光大盛,流水状的纹路凝聚在半空中,共同卷缠上鱼溪,把她拉入了冰层下的龟壳中!
随着鱼溪消失在龟壳内,上古禁制重新封闭,那来自上古的灵息欢欣地沸腾起来,厚重与生机的气机交缠蔓延,仿佛藤蔓般生长,它们虽然仍旧薄弱,但这一切的变故,无一不证明着那唯一正确的答案。
“玄武转世!”
几位家主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他们神情各异,殷阀族长是认出了这个在登龙门上表现出彩的女修,而吴阀的家主则是认出了自己家的分支血脉,两人那心中的复杂真是一言难尽。
这倒是连白恕本人都未曾料到的变故,他只知道白宣选得弟子资质上佳,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准地就找到了玄武的转世。
这一点连手握人族气机的他都推衍不到。
这是怎么做到的?是命运如此,还是借助了其他的预测手段?
缪宣大概也能猜到白恕的心思,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对着白恕笑了笑。
神兽永远是他们遗蜕的主人,不论转世后修为如何,他们能没有任何障碍地吸纳遗蜕,以及潜藏在遗蜕中的力量。
等到吴鱼溪彻底把龟壳吸收完毕后,她的修为会稳定地成长至筑紫府,这种水准的修为境界,再加上玄武的属性和天赋,恰好够她独当一面……即便在人界的大混战中,也足以镇守一方。
既然神兽转世现身,那么世家们想要瓜分玄武遗蜕的想法便宣告破灭,在经历了震惊和愤怒后,这些世家修士们把矛头全部对准了缪宣。
五大家主中已经全部亮出了灵器,誓要贼子付出代价——不论曾有过怎样的功绩,如今他背叛家族,抛弃了“白宣”的身份,还做出了这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已经与贼子无异了。
眼前的变故并没有让白宣感到惊讶,他早就料到了会遇到这样的围追堵截,剑锋一转,俨然是迎战的意思。
白恕挥手压制住跃跃欲试的几大家主,随后弹指便在遗蜕外构建了禁制阵法。
虽然早已分道扬镳,但他并不认为他的宣儿会性情大变,既然他敢带着弟子闯入眼下的云岳川,那么就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可这一次你又想要靠什么呢?凭借你那巧妙的遁术阵法吗?
遁术确实精妙,但很可惜,它早已经被他完全解构,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宣儿逃走了。
……更何况那个转世的小姑娘还要归化遗蜕,这就又要花费上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不相信宣儿会扔下弟子自己先走。
白恕伸手,握住了一枚骨筹长剑,凭空几步便走到了缪宣面前:“宣儿,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回头是岸。”
不出所料的,他得到了缪宣直白的回答:“不,那不是我的道。”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出剑,浩然的剑意和威势在一瞬间内再次席卷了天空,这注定是属于他们的战斗,没有人会贸然插手——修为不足的人看一眼便头晕目眩、神魂震颤,修为高些的世族修士则按兵不动……他们不能干涉道主清理门户。
天池上方的灵息重新躁动起来,缪宣再一次陷在了层层叠叠的封锁阵法中,但这一回他不再像上次那样徒劳挣扎,而是真正拥有了还手之力。
白恕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宣儿的实力又精进了不少,距离神游太虚仅差最后一线。
就要突破了吗……
也许在百年前也是如此吧?在他没来得及赶回霞关时,弟弟就是这样独自迎战妖狐,然后突破晋升。
白恕的猜测并没有错,随着他的不断地施压,白宣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但他每一剑上携带的灵息却愈发沉重。
而随着这一剑又一剑的累积,额心的紫府印记也愈发明亮,这印记和剑势遥相呼应,像是有无形的节奏蕴藏在其中。Μ.
说来可笑,这竟然是白恕第一次清楚地看明白了宣儿的紫府印痕,那竟然是展翅白凤的模样,真是……美极了。
可这难道就是你四处搜集凤羽与梧桐的成果吗?你想要用它们来重铸修为、达成你的目的,因此不惜借用神兽的威势?
白恕不喜欢这个猜测,他记忆中的白宣不应该是这样的,在温和孤独皮下他还有着骄傲坚韧的骨,他绝不会乐意用这种方法突破,他只会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缪宣额间的紫府印记愈发明亮,他坦然地接受了白恕的审视,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在疯狂地暴涨!
隐约间,白恕仿佛听到了一声凤鸣,随之而来的是澎湃的灵息,他甚至还感知到了白凤的气息,那仅有几次的、曾在凤羽上感知到过的力量……
白恕握紧了手中的骨筹长剑。
宣儿,你让我很失望。
*
和预想中的一样,缪宣成功突破,再一次登入了神游太虚的堂室。
修士的境界就是一道道门槛,推开大门后便是崭新的天地,筑紫府与神游太虚是人修最后两大境界,但它们之间的差距仍然是巨大的。
缪宣再一次回归神游太虚,浩瀚的灵息灌入身躯,这感觉美妙又玄奥,许是因为不似百年前那样匆忙,这两次相比也有不小的区别,但他现在无心去比较,只能让系统去记录数据,事后复盘。
系统:哥,我记着呢,要换装备了吗!
缪宣:换成爆发套——没有一定的力量冲不开天地关。
玄武遗蜕本来也有镇守天地关的作用,但现在它正在被鱼溪归化,这就相当于一扇门已经失去了锁,只等着铸造门的人把它推开。
缪宣在下达指令的同时瞅了瞅系统自带的小地图,在天池的正下方找到了魔修的标记点——人界与魔界在这立体小地图上分别占据一半,在他的感知能穿透天地关时,只看地图就能同时捕捉到同范围内魔界的动静。
可就是这看一眼地图的功夫,白恕已经重新构建好了新的阵法,那八十枚骨筹莲花瓣一般自下而上地合拢,像是牢笼一般把缪宣裹在其中。
他不快地问:“宣儿,你不专心吗?”
缪宣横剑劈开花笼,勉强挡住了白恕从天而降的剑势,两人的剑锋再次碰撞,巨大的力量彼此纠缠,一时间竟然僵持起来……此时先退却的人必然要承担这双倍的斥力。
白恕看着近在咫尺的弟弟,温柔地劝诫:“即便同为神游太虚,你我之间的差距仍然难以计量,我有百年的摸索与修为,可是宣儿,你又有什么呢?”
他说的不错,此时缪宣所承担的压力是极其恐怖的,他坚持不了太久。
缪宣只道:“哥哥,你知道的,说这些没有用。”
白恕加强了威势:“看来你是不会听我的劝诫了,没关系,只要让你清醒过来——”
在愈发凶猛的重压下,缪宣仍旧平静地看着白恕的双眼,他轻声打算:“我是不会回去的,请抱着杀死我的决心。”
“是么……”白恕的笑意逐渐收敛,他盯着缪宣额心的凤凰印记,冷冰冰地道,“好。”
属于白恕的灵息在整个天穹上炸开,层层叠叠的阵法一同汇聚,共同凝成灵息的岚风,这股庞大的力量在剧烈收缩间裹挟向缪宣,缪宣不再僵持,干脆地撤下剑锋,以守势硬生生地承担了这股庞大的轰击!
漫天的灵息因此被调动起来,它们共同拍在缪宣的身上,直接把他击下云川,巨大的力量甚至拍碎了玄冰,直接把缪宣按到了天池的深湖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