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赤足的北槐写得很是专注。
最后一段足足写了三页,详细介绍了“阿芽”第三次轮回的过程。
待得他快要停笔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叫声:
“啊?你怎么可以吃她,她好可怜的喔。”
北槐怔神,瞥目望去,发现方才正在木马上玩摇摇乐的北槐,此时正趴在阿芽的坟冢上。
而那颗刚破土的一品灵草阿芽,尸首都被吞了。
北槐张了张嘴,双目多了一丝波动,很快唇角往两边微微掀起。
他继续在《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记》上落笔:
“很有意思,阿芽的诞生,竟然勾动了阿乐的兴趣——她被吃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森林法则,我不会过多去干涉,更不会惩罚他们,虽然阿乐的做法确实让我生了气,但也就一小下。”
“值得一提的是,阿乐是个傻子,之前本不会对其他生命体感兴趣,是一个孤僻性子,只喜欢木马。”
“阿乐,取北域普玄姜氏半圣姜布衣残魂半缕,辅汇灵粉、焕身花粉,借鬼兽长遗之身而生——长遗是一条大蛇,太虚境界。”
“也许是长遗太弱的缘故,原本生不出来阿乐,为此我添加了大世槐的粉末进去,这过程当然磨灭了大世槐的灵性,防止研究变量增多,意外发生。”
“意外,果不其然还是发生了。”
“阿乐出生后,只喜欢大世槐树枝打造的木马,只喜欢摇摇乐,对其他一切毫不感兴趣,甚至不会说话。”
“今天他吃掉了阿芽,我的世界有了光,这代表着阿芽必然有一定的特殊性……”
写到这,北槐停笔。
他往身后抓了两抓,抓出来了又一本厚厚的泛黄的笔记。
第一页就是书封,写有几个大字:
“北槐们的纪录手册。”
翻开《纪录手册》,白衣赤足的北槐很快翻阅完了有关“阿芽”、“阿乐”,乃至是“长遗”的所有相关基础生命信息。
对照完记忆里的,发现无有缺漏之后,他又查改增删,完善细节。
当这些刚刚写完时,旁边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北槐抬眸看去,便见才一个月大就长得肥嘟嘟的小阿乐,正欢快地迈着两只小短腿,抱着脑袋,绕着木马来回跑。
这太反常了!
《纪录手册》上写着,阿乐并不喜欢跑步,甚至是走路,他只喜欢木马,还不会说话。
但现在,小阿乐一边跑,一边还在欢呼:
“本圣长草啦!”
“本圣长草啦!”
北槐目光,一点点变得呆滞。
阿乐,会说话了?
就是这内容怎么来回只有一句,且……
他看向了肥嘟嘟小阿乐的脑袋,其上果然长了一根嫩绿小草,正是他方才观察过的,被吃掉了的……
“阿芽?”
北槐吸了一口气,咬起笔头,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本圣长草啦!”
“本圣长草啦!”
阿乐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双手太短够不着脑袋上的草,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自己长草了的,就这般抱着头绕着木马来回跑。
北槐思绪一次次被打断,目中不由多了几分烦躁。
“闭嘴!”
阿乐仿若听不见,还抱着脑袋,绕着木马撒欢跑。
“本圣长草啦!”
“本圣长草啦!”
北槐起身一脚将阿乐踢飞,同时将那木马也扔到了远处去,登时聒噪声就跑离了此地。
“本圣长草啦……”
“长草啦……”
“草……”
北槐来回翻看着《北槐们的纪录手册》,最后目光落到了《北槐的生命研究日记》上,无奈一叹:
“起床了。”
日记一颤,纸张沙沙翻页且舒张,像是在伸懒腰的同时发出呻吟。
“我得改一下最新的内容。”
日记便停在了最新叶上。
其上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回删,删到了第二行去。
“停。”
北槐一声落定,日记就失去了生命气息,上面只剩两句:
“古槐历一三二三三年,天气阴,微风。”
“山上的空气依旧清新,微风夹杂着雨丝,捎来了昨日雨后泥土的芬芳,这让人心情愉悦()”
北槐想了想,提笔划掉了最后几个字,改成:
“这太扯了。”
“真的很扯。”
“我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他刷刷记录下了阿芽的诞生,但重点却落到了阿乐的开口说话和诡异举动上,以及他吃了阿芽后又长了阿芽的惊悚事实。
“……是‘寄生’吗,还是‘共生’,或者说,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
“我不知道。”
“我现在很迷茫。”
“可能的方向有很多个,我需要一一尝试,这很费时费力,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同意,但我会坚持下去的——探索生命的未知,这正是乐趣之所在。”
末了,放下笔。
北槐无神地望着天空中的树冠投影发呆,耳畔依旧还有那遥远但刺耳的声音:
“本圣长草啦……”
“草啦……”
这位白衣少年,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
“生命,如此伟大……”
便这时,他突然感觉脑袋一疼,眉头蹙起。
同一时间,用肚皮贴树枝对折玩脚的北槐,荡秋千推秋千的北槐,打架的北槐……乃至是正在围着木马来回跑的北槐!
所有北槐,停下了各自动作,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上万道目光从远方、从近点、从四面八方射来,让人惊悚,北槐却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