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肯定是夸大其词的,高务实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摇头,道:“这只是因为皇上已经决定保臣,二位阁老因此不便逾矩。倘若皇上决定让臣就此回乡养老,这些事情又哪能真拿不出主意?”
朱翊钧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懒得和你争辩”的样子,道:“前番与你商议已定的事情朕就不提了,今日来内阁等你是为了另一件事突发之事。想必你也应该听到消息了……韩爌弹劾周邸、荆邸借《西游记》讽喻朝廷,其中还涉及高文正公与你伯侄二人,甚至包括皇祖父与朕。”
他盯着高务实的眼睛,缓缓问道:“依你之见,此事有何玄机?”
高务实稍稍沉默,摇头道:“什么讽喻朝廷之类,臣以为都是捕风捉影。况且这一类事件,历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朝廷若以此追究所谓罪责,天下间怕是无人再敢行文著作,那岂不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臣以为,朝廷当有雅量。”
朱翊钧微微挑眉,继续追问:“就这些?”
高务实笑了笑,道:“此事之关键,以皇上之聪睿岂能瞧不出来?无非是朝中有人认为前番开藩禁之举措仍不完满,希望藉由此事拿周邸、荆邸试试水,看能否继续推动这项改革,为朝廷再开一大财源。”
朱翊钧显然是看得出来的,听闻高务实这么说也不诧异,只是追问:“日新,你以首辅身兼地官,这所谓‘再开一大财源’可是你的本职……你意下如何?”
“皇上也说了,臣乃地官。”高务实轻叹一声,道:“身为地官,能开一大财源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藩王之事不仅是国事,也是天家家事。臣可建言国事,却无权过问天家家事……”
“得了得了,你又不是没管过天家家事。”朱翊钧撇嘴道:“前次开藩禁,事涉百万宗亲,你不也说管就管了,这会儿却和朕说什么无权过问……我看除了后宫你不管,这天下就没你不管的事了。”
高务实面色一肃,就要出言辩解,但被朱翊钧伸手拦住:“不用解释,我也没打算怪你,我知道你管的事都是非管不可的,你也不是为了你自己才管那些事的……总之我希望你知道,你我二人不只是君臣。”
顿了一顿,不等高务实回话,朱翊钧又道:“所以此刻我只是想问你,韩爌这件事,究竟是他自作主张,还是因为近来朝廷要开支的地方太多,因此你才让他出面,欲向某些藩王动刀?”
皇帝居然这样问?高务实稍稍一怔,恍然大悟:是了,是了,今年以来全国多处遭灾,朝廷额外开支了大笔赈灾救灾银,偏偏西征和准备封禅大典也都需要海量钱财,因此皇帝也开始怀疑财政是否能支撑得住。
在这种怀疑心理下,韩爌这件事就让他很难不跟着怀疑是不是我为了继续“开源”而对各地藩王起了杀心,要拿他们的王产来补财政的窟窿……嗯,确实合情合理。
高务实再转念一想:诶,既然皇帝这样想,那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现在朝廷有三大额外开支:赈灾救灾事关皇帝在民间的声望,只要他还想做一代明君,这笔钱就肯定不能省;西征不必说了,收复西域可是太祖皇帝都没做到的伟业,只要有希望做成,皇帝肯定不会在此省钱;封禅大典同样如此,这是“万历中兴”的具体表现,肯定也不能省钱……而且这里要花的钱还不止是在泰山一地,还包括去南京巡幸和祭拜孝陵,那就更不可能省了。
高务实心道:这样一来,朝廷确实非常需要钱,需要一大笔钱。尽管我此前对这些开支是有预计的,也为这笔钱找了出处,但既然皇帝不知道,同时还产生了错误联想……那不如将错就错好了。
高务实这样想是有道理的,虽然原历史上朱翊钧对弟弟潞王、对爱子福王极其大方,但对其他诸王的态度倒也只能说“循旧制”,谈不上不在乎,但也谈不上特别在乎。
而从这一世的表现来看,他对其他藩王的态度似乎也受了受到了高务实的影响,变得比原历史上更差一点——都是你们抢了朕的钱!
因此,高务实立刻改变主意,稍稍点头,但又接着摇了摇头,道:“臣并未对韩爌或其他人有过这般指示,但臣认为,若有人欲要如此行事,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翊钧得了高务实的准信,沉吟起来,片刻之后才问道:“你想做到哪一步?”然后不等高务实回答,他先抢在头前道:“朕先说好,除国是不可能的,朕不能如此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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