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芙蕖愣愣的坐在那里,神色呆滞而无措。
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大夫那一句:为国捐躯,万箭穿心——
不是说,要回来娶她吗?
不是说,他爱她吗?
不是说好了?
我纵然没答应你,但你怎么舍得,不回来?纵然身子回不来,魂兮归来可否?无法同生共死,但可否能见上最后一面?
“你是傅家什么人?”大夫压低声音,似乎有些忌讳,“你若跟傅家没什么关系,以后便走远些。听说这次牵连的人挺广的,然则不少人都不信傅将军会叛国。”
芙蕖幽幽的转头,声音哽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夫轻叹一声,点头离开。
心,若坠谷底,冰冷刺骨,没有方向,没有希望,甚至于连天都渐渐黑沉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漆黑,漆黑得让她恐慌,恐惧,害怕到了极点。少鸿——真的、真的没了?不是派了援军吗?为何还是马革裹尸?
为何连最后一眼都未能看见?
他可知道,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即便嘴硬不肯原谅,心里若是无爱,怎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延续他的血脉?
外头好一阵敲锣打鼓,芙蕖面无表情的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一辆辆的囚车游街而过,她看见了傅家的所有人。
傅老夫人和良辰被关在一辆囚车内,车子有些摇晃,二人随着车子的摇晃,也跟着摇摇晃晃。清晰可见,傅老夫人的面色惨白如纸,甚至于有些面如死灰。
而良辰,更是一脸的惊惧。
也许连良辰自己都没有想过,傅家有朝一日会面临如此之景。以叛国之罪论处,也不知是杀头还是流放。
虽说朝廷宣称傅声是投敌叛国,但傅少鸿为国战死,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整个傅家,算是一朝跌落枝头,比狗都不如。
芙蕖站在那里,她该高兴的,因为看到整个傅家被牵连,看到这些害死季家,害死自己父母的人都被绳之以法。不管朝廷是对是错,对于芙蕖而言,都是赢了。
可为何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拿整个傅家,换傅少鸿一命。谁死都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还活着,她就有力气跟他生气,让他回来哄着。
可现在呢?
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
除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什么都没留下。
犹记得那一日,他要出征,她说了那样狠心的话。
她说:傅少鸿,你滚!滚啊!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再看见你!永远都不想看见你!
她还说:我不会等你,我也不会再爱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我们从此两清了——再也没有关系。
心如刀绞,所有的往事都涌上心头。
她抬头看着天,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属于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为何要杀我,我不怪你。欠你的,等我回来,悉数还给你。
我要走了,芙蕖,再让我好好看看你。
“你亲口说的,等我回来,傅夫人。”有泪划过脸颊,无声无息的滚落。芙蕖站在那里,觉得身上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离,突然就瘫跪在地,无力的靠在了医馆的门面上。
远远的嬷嬷打从看见囚车经过,便心知不好,然则——她也无能为力。很多事情,纸包不住火,如何能瞒得住。
只是芙蕖这一软瘫,惊得嬷嬷飞奔而来。
丫头拿着药,吓得手一抖,险些把药丢出去。
二人急忙将芙蕖搀坐下来,大夫紧跟着过来,也是吓得免得微白。孕妇可不容小视,一尸两命在这样的年代,是常有的事情。
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医馆门前,这几乎是砸招牌的。
芙蕖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下子受了刺激,情绪波动太大,所幸如今的胎气稳固,倒也没什么大碍。
囚车过去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傅老夫人,而傅老夫人似乎也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