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听了,哈哈大笑。他的嗓门大,我便在内殿,也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我能生女儿,自然过一两年,就能生个儿子。陛下春秋又盛。谁说日后我这个正宫沈娘娘之子,就做不得当朝太子呢?
“尤其是,太子那时候就常常在人前哭泣,软弱不堪。实在是不得朝中那些武将们的喜欢。我也一样。”
怎么母后和韩震,竟然还有这一层——渊源?!
沈沉像是在听天书一样,表情茫然而呆滞。
“可我们正高兴着,严观便闯了进来,逼着陛下,当时就处置了你……处置了我那苦命的孩子……”
说到这里,沈太后眼圈儿红了起来,颤抖的手抚在了沈沉的秀发上,微微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
“韩震气得跟他大吵了一架。
“就在争吵之中,韩震把南家当时所有的男丁都臧否了一遍。
“太子懦弱古怪,当时还在的四皇子体弱多病。五皇子娇惯得脾气暴戾,六皇子不肯读书……
“然后又说宁王虚伪、莲王软弱、老皇叔家的几个纨绔不堪大用。
“我记得,我当时已经被严观气得从床上爬了起来,隔着屏风,就看见韩震一只手指着我的方向,高声大喊:
“若那真是天降命星、能握天下,我大夏便是出一位女皇、统一四方,难道又有什么不好?!”
沈太后说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
沈沉只觉得自己的额角突突地跳,似是有什么念头即将破茧而出,可偏偏又只在脑海中一晃,消逝。
“后来呢?若是有他在场,母后又怎么会只身追了出去,几乎打死严观?”
沈太后嘴角噙着清淡的笑容,垂下了眼帘:
“因为那个时候,太子去了。他是太子,我是他名义上的母后,我生产,他自然是要去关心的。这是正理,无人能驳。
“可是,就在韩震跟严观嚷嚷完了那些话,他却瑟瑟发抖地从花丛后头闪身出来,看着先帝,啼哭不已。”
沈沉的心往下沉去:“皇兄竟然听到了韩震的话,那他对韩震,岂不是早有杀心?”
“是啊……当着他的面,先帝自然是要先斥退韩震,接着安抚他,最后才能喝令严观出宫。
“这个时候,我在屏风后头,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咱们那位懦弱的太子,走到严观跟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件事关乎他亲妹子的性命,请严监正不要宣扬,再跟旁的任何一人提起。
“于是,没有被堵住嘴的严观,一路高喊着:公主乃是妖星降世,必会屠尽南氏、倾覆天下。
“这才引来了我的一顿毒打。”
沈太后淡淡地说着,低头看向母女两个握在一起,轻轻颤抖的手,低声说了结论:
“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帝临终床前,唯一要求当今发誓的事情,就是孝顺我、保全他那可怜的妹妹。”
因为太子,早在他唯一的妹妹降世之时,就已经,杀过她一次了。
沈沉闭上了双眼。
心底对永熹帝,再无一丝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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