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那你不妨问问看。”
“你还在试图诈我,但已经没有意义了,鹤前辈。
“蛛兰若道:“在熊三思和柴阿四接连过关后,你的机会就已经不存在。或许是在这里消磨了太久,你不仅仅是磨灭了心气,你的眼睛也已经不够敏锐!“她轻叹一声:“就算再给你一万次机会,你也捕获不到任何一份活源。要我们做别的事情或许不容易,但控制自己的敌意,实在太简单。“她揭示了游戏规则,公布了对抗游戏的方法,把鹤华亭的这局棋,分解得干干净净。鹤华亭终于不再那么难看地笑了,他独自坐在泉边任由倒影荡漾在涟漪,寂寞地说道:“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呢?“我其实有很多问题可以问你。”蛛兰若道:“但我不想让你那么耻辱地离去。”“此时此刻这个问题我不想问其它的。我想替那个年幼的自己,问一问那个意气风发的鹤华亭——”她问道:“您曾经的理想是什么?”
这算什么危险问题!鹤华亭扯了扯干皱的嘴角,很无所谓地道:“我曾经的理想是——”或许是呛着了风。或许是本就不多的力量,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他以为可以轻易出口的那些话,不知为何沉重得不肯跳出唇齿来。
他的嘴唇翕合着,翕合着,最后还是抿住了。
没有牙齿的嘴,用力抿起来的时候,那里也是塌陷的。
曾经我也是一个少年。
灵魂炙热,血液滚烫。
如今我身心枯竭,面目可憎。
关于理想,我不敢说出它的名字。
鹤华亭露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似悲似喜。他用那枯瘦得如鸡爪般的双手,捂住自己皱痕深深的脸。不再注视任何一个年轻的灵魂,也不让谁再看到他。
众妖只看得到他塌肩弓背,难堪地坐在那里。皮包骨头的胸膛,像拉风箱一样,用力地鼓起,又塌陷。他在干涸的身体里,搜集了最后一点力量,而后极其艰难地往旁边……歪了歪脑袋,整个身体也倾倒—扑通!
就这样跌进了不老泉中!
那均分不老泉的水纹,这时候已经消散了。
那辨别真言伪言的涟漪,被更巨大的波澜所覆盖。而后又一起归于平静,归于死寂。
清澈的水面将鹤华亭吞没,像是一杯水,包容了一滴水。
鹤华亭就这样消失了。
就这样溺水而死。
在不老泉的上空,有一张白色的蛛网,由虚凝实,像是要捕获什么,可是却网了个空。最后又缓缓地澹去,隐没。
众妖皆默。
鹤华亭到底是看到了这张网,不想成为蛛懿的藏品。
还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败,精疲力尽不再挣扎。
又或单纯只是无法面对年轻时候的理想?
不会有答桉了。
直到神山再次摇动山外流光飞逝。
鹿七郎忽地问道:“你真读过他的传记?真的崇拜过他?”
蛛兰若只随手将那柄折扇也扔进泉水里,注视着它亦被涟漪吞没,澹澹地道——“你说呢?”
……
鹤母问:“儿欲按长剑,引千军,执敌首,冠万代乎?”华亭练剑不答。
又十年:“儿欲注百家经典,成一家一言,千秋着学,开宗立派耶?”
华亭读经不答。又百年:“我儿苦功不辍,寒暑百载,终有今朝之成。然名利不逐,财色不加,所为何求?”华亭对曰:“孩儿求名,求万古名。孩儿求利,求天下利。孩儿求财色,愿我妖族无寒门。生求伟大,死求先贤”——《太古经传·鹤华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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