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华松开了牵着儿子的手,把他往前送了一下。
褚么有些不安,又有些大胆地把手伸了过去。
然后被牵住了。
他黑瘦黑瘦的手,被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牵住。
他感觉到,牵着他的这只手,很温暖,很有力量。好像可以把他带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
他已经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但是那些打架打输了的小伙伴,哭哭啼啼地被老爹牵着走过来,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姜望便牵着褚么,对张翠华道:“今天这些人怎么处置,翠华大姐,你说了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受过什么委屈,今天都不必再忍"
他笑了一下:“就当是帮我,争回我的面子。”
“可以吗?”张翠华问。
姜望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满厅皆静,无一人敢有多余一声。
那一声“侯爷”的分量、张翠华好像懂得了。
她转过身去,慢慢地走了几步,走到她那个还跪在地上的老父亲面前,看着这些不知所措的老人,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当初你重病在床的时候,你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都在等着你死是我。“
她点着自己的心口:“是这个被你用锄头打出去的女儿,拿出么儿读书用的银两,给你治的病!你骂了我很多,我不回你。你打了我很多,我不还你。你把么儿也往外赶…爹,你以后没有女儿了!”
说罢这些,她扭头就走,也不看老头子表情如何。
她走到她的哥哥身前。
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眼泪已经一颗颗砸落下来,脸都绞在了一起。
张翠华抬起了手,他猛地一缩。
张翠华终究没有落下巴掌,只是指着他的鼻子:“大哥、枉我叫你一声大哥,枉么儿叫你一声大舅!你老婆老婆管不住,小弟小弟管不住,你爹你也不管,你妹妹你也不管。“
她咬着牙齿,声音几乎是挤进了牙缝:“你事事做老好人,事事是缩头乌龟!”
骂完这些,她恨恨地一收手。
直接略过了那个冲她尬笑的嫂子,再往旁边走。
走到了仍然戴着伽锁的弟弟张洪身前。蹲了几天的牢房,此时他格外可怜。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诺诺张口:“姐"
啪!
张翠华干脆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咬牙道:“那是我儿子念书的钱!”
经常在瓦窑干活的张翠华,烧瓦搬瓦,做得不比男人少。一双手都是老茧,早已粗粉得如砖石般。这一巴掌打下去,张洪牙都掉了一颗!
但张翠华将他的脸扶回来,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那是我儿子念书的钱!
又扶回来,又一巴掌!
“那是我儿子念书的钱!
就这样三巴掌扇下去,张洪已是满脸的血,门牙缺了好几颗。
张翠华不去看他,扭头看向弟媳杜氏。杜氏已经吓得涕泪横流,但又不敢哭出声音,怕被旁边的甲士割了舌头。
张翠华也不磨蹭,走上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她用力喊道:“我男人不是窝囊废!”正手一巴掌抽过去,反手一巴掌抽过来。“我男人不是不要我们娘俩了!”
啪!
“我男人是个好汉子!“
啪!
“褚么他有老子,他老子叫褚好学!”
啪!
这样几巴掌抽过去,杜氏直接扑倒在地,张翠华自己也用力地喘气。
喘过一阵后,她收了手,回过身来。
“没了?”姜望问。
张翠华想了想、指着跪地的赌坊老板廖国道:“这人常常做局诱赌,又做庄家,又放马钱,高息逼债,害了不知多少人!这种人如果不受罚,瓦窑镇永无宁日!”
“你想怎么处罚?”姜望问。
张翠华摇了摇头:“我一个乡野村妇,不通齐律,不知该怎么处罚。还是让官老爷们处理。”
姜望不动声色地道:“我说了,你想怎么处罚都行。”
张翠华只道:“侯爷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为我们做主。但我什么都不懂,怎么敢耽误侯爷的名声?”
姜望又问:“还有吗?”
他强调道:“任何人犯了错,都应该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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