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像是为他这一剑完成了收笔。
而后是风过荒野,万事吹朽。
官长青的强大道躯瞬间碎灭。
天地间的疯狂剑啸戛然而止。
人们可以如此清晰地看到——一阵风,撞碎了另一阵风。一部分浪花,把另一部分浪花斩成了净水!
名为‘官长青’者,被彻底斩碎!
剑道的战斗结束了。
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
倏然有水滴声。
在司玉安剑碎彭崇简之地,那座太嶷山下沉的水域上方。不知何时,泛起了白茫茫的水汽。水汽凝成水滴,嘀嗒嘀嗒地砸落水面,漾起水纹一圈圈。
其中的两小圈水纹,渐而化作了两个脚印。脚印再往上延伸,长成一双腿,继而躯干,继而头颅。血肉具体,气息活泛。
‘彭崇简’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真源火界之中,人人侧目。
‘彭崇简’竟然还能再出现!而他的死亡明明也真实具体!
此人难道是不死的存在?
难怪‘霍士及’和‘彭崇简’,都那么轻易地去死。或许对他来说,死亡并不是多么严酷的代价。
这样的恐怖强者,要如何才能消灭?
‘彭崇简’好像并不在意人们的惊恐,又或者说,他很享受。毕竟这个秘密他已经藏了五万多年,向来只与死人分享。这是沉在水底的晦名之人,偶尔浮出水面的喘息。
他穿着血色的宗主袍,努力找了一会儿精神。像是刚刚睡醒,而不是刚刚复生。又慢慢地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司玉安,脸上带笑:“竟然觉得我平庸吗?”
视线又转向陈朴:“看来你和那个该死的左丘吾,虽然侥幸在时间长河里找到了我的名字,却并不认识我孟天海啊。”
四大书院各有所长,勤苦书院的史学研究当为第一。所以陈朴在拿不准的时候,才亲自去往勤苦书院,拜访勤苦书院当代院长左丘吾。最后果然找到血河宗祖师孟天海的名字。
此时的陈朴摇了摇头。
“神话时代不成神的人,本有机会开启新时代、却输给了仙帝而从此沉寂的人,穿越了近古、活到现世的人。”暮鼓书院的院长,用这样的句子描述孟天海,因而他的叹息也就显得尤为真切,尤为遗憾。
他说道:“孟天海,我们确实不认识你了。在你抹去姓名的这么多年里,这个世界或许一直在等待你来重新介绍。但是我非常遗憾,这个名字再次出现的时候,你竟然是在这么丑陋地表达自己。”
“想开一点,陈院长。”司玉安劝解道:“说不定在神话时代,这个孟天海其实更丑陋呢!你们所得到的,已经是矫饰后的信息——这样一想,是不是就没什么可遗憾的?”
‘彭崇简’看回司玉安,仍然在笑:“你印象中的官长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自问自答:“官长青啊,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初来到祸水后,早早就发现了不对,用了很多方法抗争,被我一一瓦解。他的性子又很刚强,在我腾出手之前,果断自戕。宁可把自己的剑骨毁掉,咒剑吞毒,也不让我吞吃他……
“我给了他很大的尊重,留下了他的尸骸,没有抹掉他给剑阁后代子孙留下的线索,只吃了他的元神。”
他这样问道:“玉安,是不是因为我吃得不够多,不够完整,你才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
“你希望我愤怒,希望我失控,你在恐惧。孟天海,你这么没礼貌,除了让你等会死得更惨,还能有什么意义?”司玉安敛眉道:“难道你觉得凭你这三脚猫的剑术,竟能以情绪斩我?”
“玉安,你真是误会我了!”‘彭崇简’很是困惑的样子:“我本以为让你师父和你团聚,会让你开心一点,所以不惜损耗巨大的力量,让一个曾经只有洞真的种子,长成这个样子给你看。没想到我的真心付出,只换来猜疑和冷漠,你不仅不感谢我,反而好像更恨我了。怎么这样?”
司玉安笑了:“是,我的确生气。我气得发抖。你怎么能用官长青的名字,斩出这么平庸的剑?空有衍道层次都几乎容不下的力量,却只懂得笨拙地复刻模仿,一丁点灵性都没有!差点开启新时代?你也配?”
他的拇指与食指平行,虚虚捏出一条缝隙:“当初,是不是差了这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