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夏国北线负责人触公异?但这位真人久不问政事,临危出山,真能担得起如此责任?
太煦迟疑了一下,道:“是国师大人。”
奚孟府!
“走吧。”任秋离只道。
耳中已经听得军队集结的声音,同央城里的每一支军队,都已经在城墙上轮换了不下二十次。
不知长生君会不会在这一次出手呢?
也很遗憾……不能亲见。
自当年被楚天子削去帝号,长生君便少履现世,常年在天外修行。前不久才归返南域,还未在人前展现过力量。尚不知这么些年收获究竟如何,不知实力又演进到了何等莫测之境界。
总之她是每见一次,越觉难测三分的。
不过,便如此吧。
她好奇长生君现在的实力,但不很在意齐夏之间的胜负。
她想,对于易胜锋的死……
陆霜河大约也不会很在意。
“奚孟府!“奚孟府!”“奚孟府!”
“先帝倚你以国事,你就是用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来还报吗?!”
“大夏以你为国师,你以近半国民为棋子,动辄弃之!善恶若有报,奚孟府你不得好死!”
奚孟府坐在城楼上的一角,又眼神恍惚地眺望远方。他可以看得到齐军阵列里高大的戎冲楼车…他一度想要拆解仿制,可是没有赢下一辆。调了临淄的很多暗子去偷图纸,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哪怕是当世真人洞彻世界本质的眼睛,仅仅是看,也是看不出这等军械的隐秘的。
时到如今,他也只剩下感慨。
真希望这些好东西…夏国也能拥有。
“奚孟府,大夏永失东部民心,你是千古罪人!”
“千年社稷倾覆,当自你奚孟府始!”
耳边一阵一阵的喝骂声,隐隐约约,时时起伏,从来未曾消停过。
当世真人,怎么可能会有幻听?
他之所以听闻,是因为那些都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真”。
“奚孟府!”
噢,这声音倒是现在的“真”。
奚孟府轻轻抬了一眼,果然看到柳希夷大步走来。
这惯会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国相,这一回倒是没有直接指着鼻子骂娘,眼神很是复杂。
“东部诸府的百姓,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他如此道。
奚孟府并不说话。
这位大夏国相风风火火的步子,不知怎的就缓和了。
他走到近前来,声音很不响亮了:“你主导的这个战略计划,大开国门,以贵邑为饵,置天子于险地。今上气量偏狭,也不会原谅你。”
奚孟府仍然沉默。
放弃帝国整个东部,放弃数以千万计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军民。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是他奚孟府制定的计划,是他“力排众议”,“说服”的一干大夏文武。是他亲自做出的安排、写下的调令,当然应该是由他来承担。
皇帝不能不原谅武王,不敢不原谅岷王,所以当然也只能不原谅国师……
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懂?
但他的沉默太顽固。
比这同央城的城楼更坚忍。
“君恨民怨,加于一身,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柳希夷走得更近了,甚至是有些生气地问。
奚孟府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他一直都不怎么受得了这个大烟枪身上的气味。脾气暴躁,抽的旱烟也烈,而且还总是倚老卖老。
“匹夫!你那是什么表情!”柳希夷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奚孟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往城楼下走。还像许多年前那个刚从船上跑下来的野孩子,没礼貌,没教养—一的确也没人教,没人养。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同央城的城楼上,两看相厌的夏国国师与国相,两条消瘦的身影,彼此错身,完成了这一次的轮换。
“急报!急报!”
一名神武军正将,绕城疾飞,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景国南天师应江鸿阵杀北宫南图,大破铁浮屠,牧国已然战败!”
柳希夷和奚孟府猛然转身,两位当世真人都为之动容!柳希夷的表情又惊又喜,奚孟府的表情似哭似笑。
轰!
这提振人心的消息,顷刻声传全城,而全城为之震动。
整个同央城,喜悦的气氛轰然炸开,一扫多日沉郁。
从奚孟府的泪眼中看去,天边恰有一轮红日跃出,染遍了霞光万里,好生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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