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军队之后,虽然普希金主动要求承担任务,但是上官知道这位大诗人在宫廷当中的名声非同凡响,哪里敢随便使唤他?所以,上官给他安排了文书工作——这样他就不用直接上前线,在死神的镰刀前碰运气了。
普希金对此没有怨言,他一边默默地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一边每天都写日记,记录自己从军之后的所见所闻,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抽空给团里那些不识字的士兵写家信。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令人厌烦的事情,但是普希金却乐在其中,因为他借此观察到了军队最基层的成员,了解到了每一个士兵的所思所想,以及他们的喜怒哀乐,这必然会丰富他的视野,也给他提供了数之不尽的写作素材。
来到军队里的时间虽然还很短暂,但是普希金惊喜地发现,相比于留在皇村时近乎于才思枯竭的状态,此时的他简直文思泉涌,无论是写诗还是写作都信手拈来——所以他也时常暗自庆幸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去处。
在秋日的凉风当中,普希金呼吸着原野中的清新空气,心里在默默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诗篇。
突然,他听到了从旁边的一声口哨。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我们终于进军了,你感觉如何啊?”
不需要回头,普希金就知道,招呼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好友鲍里斯-彼得诺维奇-沃尔孔斯基,他也骑着马跟上了自己。
他的这位好友,家族在宫廷当中相当显赫,本人也深得上流社会的喜爱,正是因为有他帮忙,自己才这么轻易地就被沙皇允许参与到这场远征当中。
而且也正是经过了他的运作,普希金才得以来到他所在的伊兹梅洛沃近卫步兵团。
在普希金来到军队里之后,因为之前没有服役经历,必然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所幸有这位好友时常多加照顾,他倒也没有碰到什么难题。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非常感谢好友这次的帮助。
“鲍里斯-彼得诺维奇。”他一边说,一边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好友,“我感觉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来您竟然比一个老兵还要渴望战争!”鲍里斯-沃尔孔斯基又假作惊讶地吹了一声口哨。
“不,我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流血。”普希金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了远处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但是我喜欢置身于时代洪流的感觉,我能够感觉到我们在创造历史,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历史……1812年我太年轻以至于没有资格去参与其中,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把握时代的脉搏了,我们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
和平当然是宝贵,但是它必然会带来平庸,然而平庸也是诗人的大敌,所以此时普希金反倒是有一种“有幸躬逢盛会”的感觉。
如果是无端侵略他国,剥夺其他民族的自由,他可能会心有反感;可是这次沙皇陛下出兵的目的却是无比名正言顺的,是一项有利于人类自由和解放的事业,诗人的心中对此也就没有了任何反感——无论沙皇陛下在其中有多少私心,普希金都无比支持希腊的独立解放事业。
和伟大的1812年一样,他们将会再度以解放者的身份踏上征途,将希腊从异教徒的暴君的手中解救出来。
“对于自由或者解放,很多人可能会有不同看法,我不做任何评价。”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笑着回答,“我想要去寻找的是刺激和功勋,只有这些东西能让我的血液燃烧起来,我只希望这些天杀的土耳其人们能够多抵抗一会儿,这样我就可以和我手下的兔崽子们多拿几枚勋章了!”
普希金对此也只能苦笑不语。
不管怎么样,心思各异的两个人,此时都置身于人潮所组成的洪流当中,向着宿命般的目的地奔涌而去。
远处那开阔的河面,流淌着的是历史的血液,命运正在其中激荡翻滚,轰鸣着咆哮着,只等着从帝国降下的雷霆。
“你还莱希施泰特公爵感兴趣吗?”沉默了片刻之后,鲍里斯-沃尔孔斯基突然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