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将军?”
陆逊的突然出现,让步骘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陛下……”
陆逊竖起一只手臂,示意步骘不要说下去:
“到里面再说。”
当下领头,向着帅帐而去。
看着陆逊的这个模样,步骘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然后跟随其后。
两人来到帐内,陆逊转过身来,对着紧随其后的步骘,神情严肃地问道:
“步将军,前些日子我只让你退兵至编县(即魏吴荆州边境)待命,你怎么直接退到了当阳?”
陆逊在名义上,有领章豫以西诸事的权利。
但实际上,孙权为了保证荆州权利的稳定,防止陆逊权利独大,在人事安排上煞费苦心。
他让步骘独领一军,驻守西陵(即宜昌市,离夷陵不远),同时防备季汉与魏国,并且直接听命于他,并不受陆逊的节制。
陆逊乃是江东大族的代表,而步骘则是出自淮泗集团。
正如早年的季汉一样,外来的元老派、荆州派,与更早入蜀的东州派,以及蜀地派,为了自己派系的利益,都曾抱团明争暗斗,争夺话语权。
就算是现在,新纳入的关东世家面对雍凉豪族渐渐崛起之势,都不惜放下身段,欲在季汉谋求一席之地。
而在吴国,江东本土集团与淮泗南下集团,作为孙吴政权中最重要的两大势力。
自然也不可能大公无私,放下成见与私心,共同努力建设美好大吴。
为了避免陆逊与步骘将相不和,孙权又把性格宽厚的诸葛瑾放在荆州。
诸葛瑾与陆逊交好,同时早年又曾与步骘交游,游历吴中各地。
可以说,这些年来,正是因为诸葛瑾在陆逊与步骘之间协调,所以两者一直能和平相处。
如今诸葛瑾突然病亡,陆逊在军情紧急,步骘又不听自己军令的情况下,说话间难免口气不善。
步骘的官职地位虽不及陆逊,但资历却是要比陆逊要老得多,此时自然也不可能就此示弱:
“上大将军,非是我不愿意听从上大将军之令,而是陛下后面又加急派人送来消息,道及太子薨殁之事。”
步骘紧紧地盯着陆逊,“陛下给我的信中,言及吴国后方空虚,故而已经领兵退回建业,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今大将军(即诸葛瑾)骤逝,荆州人心动荡,吾此举,亦是为了以防万一。”
陆逊却是不听步骘的解释,只是问道:
“陛下可曾下旨让步将军退兵?”
步骘默然不答。
孙权自然没有明旨让步骘退兵,但跟随孙权这么多年来,步骘又岂会不知道陛下的担忧?
“既然陛下没有让步将军退兵,那么步将军就仍要听命于我。”
陆逊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可以告诉步将军,荆州没有万一!我现在要步将军按原计划,立刻返军北上。”
步骘继续默然不语。
陆逊见此,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
“步将军,此次大吴举国之兵北上,其耗费不可胜数,有不少物资还是从汉国借来的。”
“若是此次无功而返,则大吴与大败而归无异,至少数年之内无力再动兵刀。”
“如今汉国威势日盛,魏贼又分都而治,强者越强,弱者益弱,三国鼎立之势,还能维系多久,尚未可知。”
“依今天下之势,最好是联魏而抗汉,让汉国与魏贼拼个你死我活;其下是联汉灭魏,尽力吞魏土而壮我大吴。”
“然则大吴与汉国的接壤之处,唯有永安,其地势之险,虽百万大军亦难逆流而攻之。”
“而且现在魏贼自身难保,若大吴与汉国交恶,大吴则会失去诸多援助,难以从魏贼处补回。”
“故现在只能取其下,继续联汉灭魏。”陆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才缓了一口气,“襄阳,是荆州之屏障。”
“魏灭之后,大吴面对汉国,若无襄阳,则无以守荆州,步将军,此乃国运之战啊!”
把话说到这里,陆逊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