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时来运转,不仅生意兴隆,十钱神的香火也格外旺盛,聘请了不少猫儿作信使,这大概是哪个“神使”丢弃的“报酬”。
道士讪讪一笑,赶紧捡起丢开。
何五妹白了一眼,继续碎碎念叨:“非是我多心,泥鳅几个猴崽子这些天鬼头鬼脑难见人,也不晓得撺掇着什么主意。”
“孩子们都懂事。”李长安开解着,“再者我听人说,小时候不学会花钱,待到长大突然挣了钱,好比乞丐乍富,不定染上些坏毛病,介时成了赌鬼、酒鬼、嫖鬼,岂不更糕?”
“呸!念经的鬼话多。”
何五妹没好气扭过头去,跨起处理好的药材,往后院要拿去熬煮。
但当两人穿过连廊,才进后院,便瞧见“懂事”的孩子们都围在左厢墙面前,鬼头鬼脑地细声细气叽叽咋咋。
何五妹不让道士出声,悄悄上去,踮脚偷瞧。
但见娃子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些劣质颜料,拿花木汁液调匀在破瓦里,而他们面前的木板墙,才经过翻修,刷成一版面的油黑,成了上好的画板。
“五娘可宝贵这漆面了,前些天,成天冲着傻乐,咱们在上头涂画,五娘不会生气吧?”
“那……不画啦?”
“画,画一点。”
小鬼头们一番小声争论,公推了女孩儿中手最巧的春衣执笔。
女孩儿拿过唯一一支毛笔——李长安看得眼熟,好像是自个儿画符那支——挑了门板最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落下颜色。
她的笔触稚嫩而生涩,却偏偏传神地勾画出一个个人物。
怀抱着婴儿的女子是何五妹,她脚下长尾巴的墨团是“炭球儿”,旁边杵着手杖的老人是卢医官,短头发的高大男人是李长安,叉手叉脚的男孩儿是何泥鳅……
一个连着一个。
她画得全神贯注,旁边孩子们也看得聚精会神。
可好不容易画完,没松口气,旁边小伙伴们开始挑刺儿,这个说这点不行,那个说那点不对,气得春衣把手一摊。
“笔给你,你来!”
旁的还没做声,泥鳅已抢过笔来,飞快在图画上添了一坨东西。
“这是……鸡?”
亏得小伙伴儿能在这一坨里发掘出个形象。
泥鳅却大为火光:“呸!这是小七!”
“欸?小七也能画进来?”
“怎么不能?!”泥鳅振振有词,“小七帮了咱们多少忙,他人虽不住在院里,但可以画在院里。”
大伙儿一听,觉得在理,但既然小七能画,那么大憨、秀才、铜虎、黄尾……不过,人物一多,该怎么画出区别呢?
泥鳅眼珠一转,在“画板”加了个人形,再添上一截短尾巴,如此便大功告成,这就是黄尾啦。
没等他得意。
“呀!泥鳅又偷画!”
小鬼头们都反应过来,纷纷抢着来作画,笔只有一只,就用树枝、用草茎、用指头蘸着颜料图画。
你推我攘,嘻嘻哈哈,哪里还有刚刚小心翼翼?
欢声笑语在装满阳光的院子里连成一片,引得墙头嗮太阳的猫儿都卷着尾巴过来张望,没多久,一个算一个都成了花脸猫。
“呀!”
一个娃娃惊呼起来。
却是大伙玩儿得太疯,涂鸦已涂满了大片墙板。
“遭了!墙板全花了!”
“俺们要吃竹条了。”
“竹条我不怕,但五娘可小气了,怕是会借由头没收咱们的私房钱,那咱们还怎么筹……”
话到这里。
“咳咳。”
孩子们一惊,连忙都转过身来。
瞧见了装模作样清喉咙的李长安,和黑着脸的小气五娘。
…………
看热闹的猫儿们早早跑开了,躲到墙角屋檐,望着院里孩子们鹌鹑似的排排站好。
何五妹沉着脸:“说了好些次,不许叫黄尾,要叫黄伯伯,更不许……”她用力点了点泥鳅的“杰作”。
何泥鳅小声嘀咕:“是他自个儿要咱们叫黄尾……”
话到半截,何五妹两眼一瞪,小娃娃立刻战战噤声。
她哼哼两声。
“说吧,为啥乱画?都不说话啦,刚才一个个话不是很多么?”
孩子们哪里敢开腔。
何五妹立马点了名。
叫出了个小女娃,是个老实孩子,问什么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