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阳和塞虽人心惶惶。
但在周尚文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各部军民皆已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密切的关注着荒原上如同乌云般缓缓向阳和塞压来的“敌军”。
结果随着“敌军”越来越近,他们却是越发心惊。
因为眼前的敌军的数量远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一眼竟无法看清全貌,仅是目中所见,只怕便已在十万以上!
如此规模,怕不是左翼小王子与右翼三万户倾举国之力大举南下,岂是一个小小的阳和塞能够抵挡?!
同时众人心中也越发疑惑。
正如张显此前疑问的那般,鞑子大举南下,为何竟大部分都是步行,他们马呢?
近了!
越来越近了!
“传令下去,火铳营检验火药,弓弩手预备搭箭,其余各司其职,抵御攻城!”
周尚文大声下令,哨台上令旗挥舞。
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砰砰疾跳,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郭勋握着长矛的手已是一片滑腻。
阎长平唇色煞白,悄然来到郭勋身旁相劝:
“翊国公,你身子何等金贵,只怕刀剑无眼,我们便不要在这里给周老将军添乱了,不如先随下官去下面等待。”
“是啊主人,咱们先下去吧。”
张显也是顺势在一旁皱着脸苦苦劝说。
“生死存亡之际,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老夫又不干涉周将军,怎是添乱?”
郭勋当即梗着脖子大声喝道,
“周将军,今日我郭勋便是你麾下一员小卒,听凭你的指挥,生死皆是老夫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干!”
既然回去也是一死,还死的毫无意义,他已下定决心埋骨于此,这个结局对于他与郭家来说才是真正的善终。
“翊国公……”
周尚文回头看向郭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点了下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与此同时。
“翊国公威武!”
军士之中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嗓子,竟引得群情激奋:
“翊国公老当益壮!”
“今日能与翊国公一同御敌,我辈虽死无憾!”
“翊国公尚且死战不退,我等何惧之有,挨千刀的鞑子,来吧,今日便战个痛快!”
“杀!!!”
一时间,阳和塞内杀声震天,军民俱都红了眼睛。
这是周尚文此前领兵多年都未曾见过的景象,军民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视死如归,仿佛每一个人心中的血液都已沸腾。
周尚文心中忽然感慨万千,一双老眼泛起水色。
这是一群多么简单、多么质朴的军民,多数时候只需上面的一个表率,一个态度,一句褒奖,便可以让他们奋不顾身的献上性命,哪怕最终只能成为战报上的一个数字,依旧含笑九泉。
可仅仅只是这么一点简单的要求,往往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
这一刻,郭勋同样百感交集,胸中仿佛燃起熊熊烈火,燥热难当。
他活了大半辈子,却还从未体会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它是那么的美妙,那么的自豪,那么的畅然,那么的炙热!
与这种感觉相比,他此前那六十多年仿佛都活到了狗身上,哪怕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也毫无意义,全无滋味,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苟活罢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话: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今日他若是死在这里,纵然永远无法重于泰山,但也不致轻于鸿毛了吧?
“杀!!!”
郭勋立于城楼之上,高高举起长矛,随着人群奋力高呼。
……
近了!
鞑子更近了!
却莫名在一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