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西苑。
“郭勋他们启程了?”
朱厚熜迎风坐于湖畔亭内,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目不斜视的问道。
黄锦才从外面听了属下的报告回来,连忙躬身答道:
“回万寿帝君的话,不久之前出了德胜门,不过……”
“不过什么?”
朱厚熜回过头来。
“不过这回翊国公不止带上了鄢懋卿,还又多带了另外两个人。”
黄锦将身子躬的更低,小心翼翼的道,
“一个是翰林院的另一个庶吉士高拱,另一个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千户沈炼。”
“沈炼又是谁?”
朱厚熜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高拱他倒还有些印象,就是进入鄢懋卿房内彻夜未归的同科庶吉士,这所谓奇谋便是从他口中撬出。
不过这个沈炼嘛……
黄锦事无巨细的回答:
“就是前些日子监视鄢懋卿的锦衣卫官员,就是这个人在朝阳门下抓了鄢懋卿,皇上还看过他手录的爰书,前几日陆指挥使因此为他请功,由百户升了千户……”
“知道了!”
朱厚熜挥袖打断了他,眉头却越发紧皱,
“郭勋这回为何这般不省事,带去一个鄢懋卿也就算了,旁人只当他是假公济私,借机拔擢心腹罢了。”
“如今再多一个高拱,又来一个沈炼,他是生怕朝中没人生疑,猜不透他这是去替朕办旁的事?”
“……”
黄锦心知朱厚熜的担忧不无道理。
多出一个高拱,一定会引起翰林院官员的猜疑,少不了四处多嘴议论,这就等于引起了夏言、严嵩等一众老狐狸一般的朝臣猜疑。
再多一个沈炼的话,便又无异于笃定了他们心中的猜疑,无端开始怀疑郭勋此行是否另有使命。
如今只怕朝堂中一半的目光都已聚焦在郭勋这一行人身上,时刻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
只怕一旦郭勋与鞑子接触,皇上私下有意与鞑子通贡的消息就会长出翅膀飞回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当然,除了少数不怕死的主战派敢冒死直谏外,大部分人应该都不敢直接将这口黑锅扣在皇上头上,而是会以郭勋为突破口集中火力攻讦……
如此郭勋此行压力陡增,搞不好又要撂挑子。
皇上也少不了焦头烂额,光是应对这些反对通贡的声音便筋疲力竭不说。
保不齐坊间还会流传皇上软弱辱国的流言,甚至因此留下骂名,毕竟舆情掌握在下面的那些文官手中,类似的事比比皆是。
偏偏皇上还不能还口,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里咽。
否则总不能当众宣布他只是想“暂时唬住鞑子,为大明换取一段时间的安稳”吧,这不等于告诉鞑子不要上当了?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些朝臣不可能知道那个“鸟奇谋”中的内容。
甚至连猜都不可能猜到,否则又怎会被皇上称作“鸟奇谋”?
以至于他们之中就算想要作梗,也不知应该从何下手,这才是确保这个“鸟奇谋”顺利推进下去的关键。
只不过……
郭勋一行人这才刚出发,就已经让皇上陷入了“一根筋变成两头堵”的被动局面。
此事成了,他不能说,要背负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