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说完。
这位眼神古井无波的东家,便泛起了几分迥异,竟莫名的笑了下:
“哦?”
“原来是这样么。”
“有些意思...”
他转而低头,叫林管事心中一阵发毛。
“那这样看来,我要收回方才对那‘小子’的评价了。”
“一个连饭都吃不上,前些日子卖身入宅,做了马夫的小子,若是在那之前,便有这份人脉,是决然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的。”
“也就是说,短短一个月不到,就有此等造化么...”
林镇海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随即对着随从一招手,便理了理衣襟,往正厅走去:
“去,取来那一张奴契子。”
“不过陆庄的少东家,要我放人,我便放人...”
“我林宅养出来的,你说了,还未必算。”
...
林宅,正厅。
季修一路跟随陆羽穿行,到了这里。
古朴典雅,装饰精巧。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案桌,摆放着瓷器与青花玉瓶。
正中的红木大椅前,笔墨纸砚,堆列整齐,干净到连一丝尘埃都没有。
放在以往。
这里,可是他一介‘马夫’,都不配进来的地。
到底境遇与以往不同了。
就在季修心头感慨的同时。
一侧陆羽似乎看穿了他心事,不由爽朗一笑:
“放心,有师兄我在,今天怎么都给你挣个自由身回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
“要不是之前段师一直敲打叮嘱我,叫我不要插手你的事...”
他话才说一半,突然被身后一阵窸窣脚步声打断,戛然而止。
随即。
林镇海领着杜教头,龙行虎步,已然入内。
叫季修与陆羽,还有那些个火窑管事,听到动静,同时回头。
只见来人宽肩阔背,腰杆笔直,背着双手,看似松垮,但...
这副肆意洒脱的背后,那隐藏在黑衣大袍底下的筋骨皮肉,在季修细致入微的观察下。
却是紧紧的绷实在了一处,仿佛整个身子所凝的劲道,都紧成了一股子绳,似火山暴发的前兆!
这一刻,他敢确定。
只要这位出手,电光火石间...
就是胜负手!
“这位,便是林宅的东家,林镇海。”
“看他的脚步。”
陆羽在耳畔悄声介绍着:
“力沉如山,分明是骨头架子压着筋肉,已然铁骨大成。”
“这一脚,要是踢在人身,足足破千斤的功力,能活生生将人压死!”
铁骨大成!
听着像是淬炼骨髓。
“这就是段师口中所说的,力关第二步‘淬骨’里的步骤么?”
“果真胜我千百倍!”
季修暗自思索,同时不自觉地,绷紧了身。
而那龙行虎步的林镇海,甫一踏入,便是笑意吟吟:
“少东家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老庄主近来可还好啊?”
随意的打了声招呼后,林镇海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也不开口,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季修。
叫季修眼神闪烁,如坐针毡。
但自古以来,这种时候,沉得住气的,才是人物。
所以,他屏息凝神,状似无意,也放松了体魄,不再有那种紧迫、局促的生疏感。
叫林镇海握着椅把的大掌,稍稍捏紧,眼眸讶色,一闪而逝。
“果真有些气候。”
他点了点头。
而后挥手一招,取来了一封‘奴契子’,刺啦一声,便将其撕开!
“从现在开始,季家子,你自由了。”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叫季修不由一愣。
这位林东家,看了他半晌,就...
这么放了他?
事情竟会如此简单!
听到这话,他回过神来,心中一喜。
于是刚想起身拜谢。
然而————
下一秒。
林镇海却话语再起,音调一提:
“不过,你这一副禀赋,倒是入了我眼,叫我好生欢喜。”
“我林镇海,早年走南闯北,也算有几分见识,方才在这奴契子上,看你还算年少,起了惜才之心,这才撕你奴籍,将你鞭笞管事之祸,一笔勾销。”
“季家子。”
“我膝下男丁稀少,今天属意于你,愿给你个机会。”
“我且问你。”
“你可愿拜我门下,做我义子!”
“奉茶水、改名姓、拜干爹?”
说罢。
一盏茶水,尚带温热。
不知何时...
便捧在了季修身畔。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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