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天气沉闷,铅云层叠。
山雨欲来风满城。
前首辅、太傅顾清执用一根破旧的棉腰带,将自己吊死在了台狱中。
顾清执的死,震惊朝野内外。
有人说他是以死抗争,保住清名。
也有人说他是畏罪自尽,只为保全族人。
更多的人则是生出浓浓的兔死狐悲的悲凉。
顾清执入朝为官四十载,旰食宵衣,夙夜不懈,生生的把自己熬得形销骨立,可最后呢?
他的下场已不能用凄凉惨淡来形容了。
这如何不令人心惊胆寒。
只是文太后并没有因为顾清执的死,而放过顾氏亲族。
她恨毒了顾清执。
恨他时时刻刻将归政与帝挂在嘴上,写在折子里。
恨他的门生故旧三不五时的就撞个御阶,碰个柱子。
顾清执一死,顾氏族人彻底没了庇护,朝廷对他们的处置也很快有了明旨。
顾氏三族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没入云逸府为奴。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对这个旨意议论纷纷。
榕树巷李家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不可能,这不可能!祖父,祖父怎么会......”宋时雨被顾清执身亡的噩耗击打的站都站不稳了。
她悲痛欲绝,却又不敢哭出声,指甲死死的扣着掌心,整个人都僵硬麻木了。
上辈子祖父是死在流放路上的,女眷们也没有被没入云逸坊,而是一同被流放岭南。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这辈子顾家的结局会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祖父,祖父为什么会自尽?
李叙白吓了一跳,眼看着宋时雨都在崩溃的边缘来回横跳了,他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宋时雨,你冷静点,你别忘了,顾家还有一大家子人活着呢!”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隔壁:“顾时宴还不知道,你是想让她也活不下去了吗?”
宋时雨的牙齿咬的咯吱轻响,半晌才缓过那口气,喃喃自语:“对,你,你说的没错,顾家,顾家还有许多人得活下去!”
她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像是努力在说服自己:“我不能先垮了。”
上辈子她没有做到的事情,这辈子她一定可以做到。
李叙白和宋时雨商量着先瞒着顾时宴,可他们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顾清执的遗体已经被他的门生接了出来,朝中允许他入土为安,已经选定了三日后葬于邙山。
而他下葬的当日,也是顾氏三族男丁踏上流放之路的日子。
至于女眷们,也会在同日被送到云逸府。
这样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也不能瞒。
两个人尽量委婉的告诉了顾时宴。
顾时宴一脸懵然。
“祖父,死了?”顾时宴难以置信的问道。
宋时雨撇过头去,不敢出声,唯恐一出声,便泄露了控制不住的哽咽。
李叙白沉重点头:“是,昨夜的事,你节哀。”
顾时宴张了张嘴,骨髓里都泛着冷痛。
“那,那我爹,我爹爹呢?姨娘呢,他们,他们怎么样了?”顾时宴的声音一瞬间便嘶哑了,风吹冷了脸上的泪,她打了个激灵,只觉遍体生寒。
李叙白知道瞒不住,叹了口气:“你爹和其他顾家三族的男丁流放岭南,三日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