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道人满手是油,没看郭铭德的腰牌,只满不在乎接过周青峰的信,拆开扫了几眼,略过一大段废话,找到关键几个字。
“外门遗孤?”
邋遢道人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从身后的书架搬下几本黄册,翻到某代外门弟子栏目,手指在花名项上逐一划过。
“小子,你爹是周国泰?”
“是。”
“哦,我有些印象。你爹人不错,平常挺孝敬我。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死了。可惜可叹。”
邋遢道人将黄册盖上,又找来一本新的,翻到最近一栏。
他抓起酒壶喝了一口,朝砚台里倒上点,将凝固的松墨化开,提笔停住.....
“既然是外门遗孤,我也不拦你,包你做个入门弟子。不过你想入哪一门,拜谁为师啊?”
周青峰懂了。
这要是走个后门,就给你个好差事,拜个好师父。否则......看守山门的两个道童就是榜样。
那也是太虚观的外门弟子,却是打杂的仆役,啥权力没有,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虚耗光阴,一辈子别想有啥出息。
若是有个好差事,好去处,情况就不同,终身受益。
周青峰将自己的背包解开,试探的问道:“师叔,弟子诚心孝敬,但您不给个价码表吗?我也好做个选择呀。”
邋遢道人哈哈一笑,“咱这道家讲究太上忘情,诚心怎么能有价码?要看你心有多诚了。”
周青峰不情不愿的从背包里取出一根银条放在桌上。
邋遢道人眼都不抬,只‘嗯’了声,“解忧院那边缺个人,你愿不愿去?”
周青峰问郭铭德,“解忧院是啥地方?”
郭铭德低声道:“就是茅厕,掏粪种田的活。别去,快加钱。”
周青峰又掏出两根银条,摆在桌面上。
邋遢道人同样没抬头,手里的笔晃了晃,“说经台也缺个人,你愿不愿去?”
郭铭德摇头,“抄录经书的地方,累死个人,没有油水没好处,别去。”
周青峰脸色发苦,虽说他曾经搜刮过九宫道的地下密室,可弄到手的钱财全给了姚贞。
他背包里的银条来自死在醉香楼的江洋大盗,其实不多。眼看三根银条都没好差事,他只能摸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
这次邋遢道人抬了抬眼,微微点头道:“护法会那边倒是有个机会,不知你能不能抓住机会?”
郭铭德解说道:“大部分外门弟子都去护法会,我也在那。
入会能修习些拳脚功夫,日后外派地方,也算有个身份,不错的出路,就选那吧。”
周青峰问道:“这诚心还能再加吗?”
“能啊,怎么不能?”邋遢道人在黄册上翻了翻,“只是若想有更大好处,诚心就得翻倍的加。”
郭铭德沉吟一会,低声道:“若还有金叶子,就再加两张。差不多就够了。
护法会里也分高低,我当初就给了五张金叶子,能学上乘的拳脚功夫。你若手头紧,就别浪费了,其实都差不多。”
“就你现在这水平,也算上乘拳脚功夫?”周青峰报以不屑的眼神,“你连我都打不过。”
“我这不还没学到家么。关键是有个好师父,护法会里的师父有几个,不是谁都好说话的。”
周青峰想了想,踮脚朝黄册上瞄。
邋遢道人连忙抬手遮住,“诶......这可不许看。你只管献上诚心,分到何处就看天命。”
周青峰想了想,问道:“有比护法会更好的地方吗?”
郭铭德拉了拉他,说的:“老弟,差不多得了。难道你还想当内门弟子?那可是拼关系,拼资源,拼人脉的地方。
咱这小门小户进去,纯属受罪。咱得认清现实,脚踏实地,别太好高骛远。
外门中性价比最高的就是护法会。
你听我的,再给两三张金叶子就可以了。进了护法会,我还能照应你一二。”
周青峰却摇摇头,他不但没再拿出金叶子来,反而将已经拿出来的金银又收了回去。
郭铭德急了,连忙拉住周青峰,“兄弟,这是干嘛?你想去挑粪不成?
钱财是身外之物,该花就得花,别舍不得啊。
我告诉你,这太虚观也是分等级的。你入门时若是起点低,一辈子终点都比不上别人的起点。
你可千万别怄气啊,古师叔这是考验你呢。”
郭铭德拉住周青峰,邋遢道人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颇有玩味的意思。
周青峰倒是淡定,“我诚心很足,打算给个大的。”他看向邋遢道人,“郭师兄说师叔您最讲诚信了,我信师叔一回。”
说完,他将金银收回背包,从自己腰带中取出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托在掌心,“师叔,这玩意能值多少诚心?”
啊呀......!
郭铭德瞪大了眼睛,心跳嘭嘭——害怕兄弟过的苦,更怕兄弟开路虎。
他大叫一声,“这是什么?
好小子,你够损的呀,整半天在这憋大招呢。亏我还以为你手头紧,还想过支援点。
让你待在护法会,大不了跟我平起平坐,没想到你这是想骑在我头上啊!”
周青峰手头之物是漆黑油亮,珠圆玉润,仿佛能汇聚神殿内所有光线,连带人的目光也全部吸走。
郭铭德盯上这珠子,眼睛都挪不开。他伸手想拿来看看,不防邋遢道人的手更快,手势如电,嗖的一下就抢了过去。
“无量天尊,这颗珍珠世所罕见啊。”
“颜色黝黑,却蕴七彩之光。通体暗沉,却藏夺目光辉。”
“若能将这颗珠子炼成法宝......不不不,这等天地精华就是一颗法宝。”
邋遢道人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嫌殿内光线暗,跑到雷神殿门口,对光照珠,仰头之时却差点被黑珍珠反射的光芒晃瞎眼。
“好好好,这诚心十足,十足诚心!”
那珠子是存放佛宝的箱子上的,箱子太重被周青峰嫌弃,于是抠了珠子揣兜里,此刻派上用场。
邋遢道人疯疯癫癫,郭铭德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古师叔,不太好吧。这珠子可是我周师弟的家传之物。
您道德高尚,怎么能收如此重礼?
要不这样,我花一千两银子替周师弟付了诚心。您把这珠子还给他,如何?”
一千两?
邋遢道人右手握紧珠子,左手在郭铭德脑袋上敲了一记,“师叔平日跟你嘻嘻哈哈,你却当师叔傻吗?
我在这雷神殿待了二十几年,收过的重礼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这等成色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