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爷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心底的怒意也如火山一般沸腾翻滚,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过话!阴着双眼,对上她奚落的目光,戚老爷的怒意又一次沸腾翻滚。范老爷赶紧上前握住他颤抖的手,赔着笑道“公子误会我……”
“误会什么!想要从我们嘴里套线索,却又一点不付出,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戚老爷一把甩开他的手,挺起胸膛冷笑道,“大棠律令早就说过,年七十以上,犯罪都可以收赎。我今年已有七十八,我还就是不说了,该交多少钱我交就是!”
范老爷飞快看一眼陈韶,又看一眼李天流后,假模假样地劝道“你这是何必?”
戚老爷背着手冷哼了一声。
李天流岂能容他这样张狂,抬脚就朝他走去。戚老爷还是很畏惧他的,下意识地往旁躲了两步,才又挺起胸膛,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陈韶在他拔剑之时,叫住了他。在戚老爷得意的目光中,嘲弄道“大棠律令确实有规定,凡年龄在七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以及瞎一眼或是断四肢中的一肢这种程度的残疾之人,犯流罪以下的罪,都可以收赎。但同时也规定了,犯死罪以及犯谋反、叛逆、连坐应该流放的,以及造畜、采生拆割人、杀一家三口遇赦免仍然要流放的,不适用这条法令。戚家犯了多少种十恶不赦的大罪,需要我跟您挨个念一念吗?”
戚老爷脸色阵青阵白,“别以为你是陈国公府的人,就可以胡说八道!”
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陈韶忍不住笑了。她既任了大理寺卿这个职,又岂能毫无准备?跟她比法律法规,简直笑话!不再理会他,陈韶将目光转向范老爷“您老是回答我的问题,还是也跟他一样?”
范老爷避开戚老爷看过来的目光,躬着身子,讨好地揖手一礼后,麻利地将他们来洪源郡的真实原因说了。说完,顿上两息,又找补道“我们的父亲并不是第一个盗取新平王陵陪葬物的人,在我们父亲之前,新平王陵各处已经有数十个盗洞。我们的父亲也是在赌坊与隗家、监家的父辈赌钱,赢的数额过大,隗家、监家的父辈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财抵押,才拿了这个消息置换。我们的父亲也是一时好奇,才做下这样的混账事。”
新平王陵被盗,且盗取的还不止一人。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比听到前朝太子党还让陈韶感觉到震惊。新平王,那可是永平皇帝的亲弟弟,当朝皇帝的亲叔叔的王陵。七十年前,新平王巡视江南时突恶疾薨后,尸骨本该葬入其封地的新平郡,因新平王不忍边关战乱,还要再为他劳民伤财,特意在断气前交代薨后就近安葬于余杭郡。新平王生前很是爱民如子,王府大半财物都用在了接济百姓上,其丰厚的陪葬之物一是永平皇帝的恩赐,二是受其恩惠的权贵富商自捐赠。
这样一个人,薨后不过七十年,陪葬之物便屡屡被盗……
陈韶的心一沉再沉,偌大的大棠,因频繁战乱,国库空虚便罢,百官还如蛀虫,乱党亦如毒蛇,如今连王陵被盗也无人告……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真的还有挽救的可能吗?陈韶的目光落到范老爷身上,落到戚老爷身上,又落到他们身后的管事身上,再落到羽林卫、李天流等人的身上,看着各人各异的表情,她第一次有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