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饿得眼冒金星,奄奄一息趴在路边的枯草丛中,任由那些准备过冬的虫子叮咬。
就在他觉得自己马上要死的时候,忽然喉咙里流进一口温热香甜的汤水。
他缓了一会儿,眨眨眼,抬头看去,原是一位姑娘,正举着勺子喂他吃一碗白粥。
求生的本能让他毫不客气地一勺一勺索取,姑娘非常耐心,也不嫌他脏臭,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等他从濒死的边缘缓过来时,意外地发现那姑娘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看见他醒来,姑娘水灵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仿佛一道涟漪轻扣。她面容清丽如梨花白,身形却过于消瘦,眉目间溢满憔悴,眼角青紫的淤伤尤为醒目。
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生活的残酷应是在她身上实实在在地体现了。
“你没事吧?”石朝风鼓起勇气问道。
姑娘摇摇头,不答一字,心无旁骛地盯着天边的流云翻卷,泛着水光的眼睛一眨不眨。
就这么从晌午坐到傍晚,直坐到石朝风再也忍不住。
“姑娘不回家吗?”他问。
姑娘歪歪脑袋,顿了很长一会儿,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不想回家。”
姑娘的声音和她的眼睛一样清透干净。
石朝风愣了愣,不由苦笑:“我倒是挺想回家的。”
“你家在哪?”姑娘问。
石朝风向北方望去,他打绺的头发被风吹到额头两边:“我家离这里很远。”
“为什么不回去?”
“回不去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
太阳彻底沉入山脉,星星在夜幕之中显现,姑娘不知为何忽然哼起旋律,轻音缥缈,堪与那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河一般。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远方传来一声鸦啼。
歌声顿止,姑娘起身拍了拍衣摆:“我得回家了。”
“今日姑娘救命之恩,石朝风来日必报。”石朝风生怕错过恩人,慌忙留下自己名姓。
然而姑娘却显得毫不在意,既无回应,也未回头。
“姑娘名姓?”他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图不上他的这副狼狈样子,却不愿失了这份际遇,执着又问。
姑娘停下脚步,仍旧背对着他,半晌,轻声道:“他们都喊我颂娘。”
“颂娘……”石朝风喃喃重复,再抬眼时,眼前只有杨怀善焦急担忧的脸。
“大师,你怎么了?!”杨怀善抓着石朝风的肩膀拼命摇晃,张着颤抖的嘴唇不断询问,“我闺女她……到底遇见了什么?”
石朝风这才回过神来,面色凝重:“你们认得颂娘吗?”
听见“颂娘”两个字,这舅甥俩脸上同时闪过一瞬不安。
“认得……”两人不约而同又欲言却止。
“她现在人在何处?”石朝风紧紧追问。
杨怀善不知为何显出一丝心虚,垂着眼睛不敢与石朝风对视:“她、她在几日前就已经……死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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