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厚厚的奏折,鸿泽言道:“这条陈可是你写的?”
李德绍苦笑言道:“十六年前,微臣年轻气盛,以天下为念,怀报国之心,就曾上书,言及鼎新。当时先公践祚履新,本以为先公会重视,哪里想到,这上书却是石牛入海,再无下文,后来,微臣倒也不报此想了。”
鸿泽言道:“寡人看过这本上书,见大知微,探幽望远。”
李德绍言道:“公上,欲强常扬,则归于一统,重点就是编户齐民,均田均赋,首要便是编户齐民,欲要齐民,比先编户,欲要编户,必先定籍。”
陈昭玄点头,“所言不错,这是定籍之法。”
李德绍条理清晰的言道:“户籍一项,弊病甚多,现在常扬的在籍人口不过五百多万,尚有二百余万人口通过种种手法隐匿起来,最常用的手法是诈小欺老,大的改大,小得改小,来少缴赋税徭役,这是普通人家的手段。至于世家豪门,更为直接,将人口或直接隐匿,或改为军籍,干脆就逃了均赋徭役。”
程文约点头,“此言不错,仅此两项,就占有绝大部分。”
李德绍继续言道:“对付这些欺诈之举,就要大索、阅貌,大索就是各郡县之中,搜括民众,清点人口,登记百姓;阅貌就是要将百姓和户籍核对,当面检查年龄,查实成丁,防止诈小欺老,这两点公上和众位大人都已清楚,而且我们常扬也曾经实行过多次,可每次都是声势骇人,最后不了了之。”
鸿泽问道:“为何不了了之?”
李德绍回道:“权责不均,负责大索阅貌的是地方三老,可是三老是事重权轻,此事成败系于他们,他们若是尽心尽力,自然此事可成,可是要让他们实心办事,就要让他们有所得,所以地方三老,应该让他们免除一人赋税,三人徭役,作为激励,若是不实心办事,就要将督查的里正、保长处以流刑。”
北野兴治道:“三老不过是村中望老,怎么能和豪族相比。”
李德绍点头,“大司理所言不错,仅靠三老,就算是他们再实心办事,也不能成功,必须要让浮民心甘情愿的去登记入册,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就要让他们从中有所得。此次鼎新的关键是要压制世家豪强,让百姓和公府得利,其中最为关键的是让百姓得利,若是百姓得利,支持鼎新,才能大成。”
众人点头称是,鸿泽更感兴趣,忙问:“如何破解?”
李德绍言道:“微臣在上书中言道,定其名,轻其数,先不要计较得失,先把名分定下。要让浮民知道他们受到了豪强大族,而不是公府的剥削;公府先要立信,后行其令,编浮民,奉公上,将赋税定的轻,只有这样,才能让浮民心甘情愿的自归于编户,只有公府心怀仁爱之心,才能让地方奸猾之徒无从舞弊。”
崔寔博摇头言道:“可此事关键之处不在于赋税,而在于土地。”
李德绍笑道:“大司徒果然是一针见血,关键就在于土地,要丈量土地,合理分配,只有做到均田,才能做到均赋。常扬当前隐匿人口二百多万,而至公教名下土地越有二千万亩,莫如趁此机会,在常扬推行均田。将土地分为勋功田、职分田、公廨田、军屯田、桑麻田、永业田、露田,勋功田为功勋所有,封于赏功;职分田为官吏所有,用于俸禄;公廨田为官衙所有,用作国帑;军屯田用过供养大军,这些田地为政府所有,由政府派出吏员管理。桑麻田为宅基地,每家授田五亩,用于桑麻织布;永业田为各户所有,不得买卖,每户授田十亩;露田为种植五谷,此田每隔五年,根据人口,重新划分。”
鸿泽担忧的言道:“就怕是有些地方宽裕,有些地方不足啊!”
李德绍笑道:“公上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此事易尔,只要将给地豪强迁徙到朱方郡便可,愿意迁徙的豪强多授勋功田,跟随的百姓也多授予永业田,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宽乡狭乡人口不均的问题,也能移民实边,可谓是一举两得。”
四位国丞笑道:“若是这样,公上还不知落下多大的埋怨那。”
陈昭玄笑道:“几家哭,总胜过万家哭,这些豪强,这几十年来不知沾了公府多少便宜,若是他们不想搬,那就让他们将欠下的赋税徭役一并补齐。”
鸿泽看了眼李德绍,“此事就有你来梳理,你可能担当此任?”
李德绍郑重的点头,“做完此事,微臣也就离死不远了,不过既然主张是我提出来的,自然由我来实施,若是口是心非,连我都瞧不起我自个。”
黄忠公收拾着厚厚文书,“你这么说,真是不了解我们公上,但凡是你实心用事,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公上也会想着你的。你要是你三心二意,敷衍塞责,就是有天大的功劳,公上也不喜欢你。这个做事,就怕用心琢磨,你能琢磨出这万言书,我想你肯定也能琢磨出来解决问题的法子。”
陈昭玄拍掌笑道:“中侍令所言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实心办事,将来骂你恨你的人绝对少不了,上奏弹劾你的奏折,少不得天天看到,要是公上天天听到别人夸你赞你,那么你可就真该死了,你办的这个差事,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你得罪的人越狠越多,说明你办事越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