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之贞,未易合也;天下之赜,未易治也;抑惟其所以用心者而已矣。
性命之理显于事,理外无事也;天下之务因乎物,物有其理矣。循理而因应乎事物,则内圣外王之道尽。
苟循乎理,以无心应之而已足,天下之言道,有出乎此者,而实非然也。理则事与物矣。循其序,定其志,远其危,疑非见闻步趋之可顺乎天则也。循夫理者,心也,故曰惟其所以用心者而已。
古之圣人治心之法,不倚于一事而为万事之枢,不逐于一物而为万物之宰,虚拟一大共之枢机,而详其委曲之妙用,曰:“安汝止,惟几惟康。”何安乎?何几乎?何康乎?事无定名,物无定象,理无定在,而其张弛开合于一心者如是也,则百王之指归,千圣之权衡也。
心之用,患其不一也。一之用,又患其执也。执以一,不如其弗一矣。用一而执之,不如其弗用矣。
流俗之迷而忘返,异端之诐而贼道,无他,顺心之所便,专之而据为一也。
弱而固者曰“吾以图安也”,慧而儇者曰“吾以审几也”,傲而妄者曰“吾以从康也”。
夫心之灵,足以尽性而应天下者,岂其然哉!博取之天地之数、万物之情、逆顺之势、是非之淮、治乱吉凶之由,求其协于大中者,抑岂其然哉!
且夫于止而安,亦必有当所止者也;往而审几,亦必有见于几也。据所当以为止,岂其几之或息乎?弱而固者曰:“吾安吾止而遑恤焉!”惟其然,而固不安也。天下未有滞于一隅之当,而可使心之无震动者也。
有见于几而数迎其几,岂遂不可康也乎?慧而儇者曰:“利用吾几,以应天下之几,固无取于康也。”
惟其然,而固不能康也。天下未有以变宅心,而可应天下之变者也。
夫心之所以不知所止而危殆者,无他,意欲乱之耳。安止者奉道以为栖泊,而意不流于僻,欲不得而间焉,而犹惧其坚以自信者失此心察微尽变之大用也。
夫心者得天圜运不息之灵,以为流行之体,而困于自信之区宇,其可以安乎?惟夫至静之中,意不妄,欲不棼,而于理则经之、纬之,曲折以迎其方生之绪,故端凝以处,而聪明内照,固无须臾之滞矣。故亟告安止者以惟几,所以尽心之生理也。
乃既研心以尽虑,而无或怙所安以自困,又惧其心之疲役而数迁也。乃其所以不康者,心之为灵也善动,如止水之微撼而波不息也。
则惟见智之足恃,巧之足乐,任其所往,愈入而愈曲,则机智兴焉,而理不足以为之畛域。若夫善审几者,以心察几,而不以几生其心。故极心之用,可以大至无垠,小至无间,式于不间,入于不谏;而其为几也,尽心之用,不尽物以役心也。故肸张蚃如闻,寂光如烛,而不为智引,不为巧迁。夫然,而“大明终始”者,六位各奠其居矣。至此,而后心之为用也,无不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