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贺屿薇勉强适应了自己的新生活。
和糟糕的开端相比,她在余家的保姆生活过得出乎意料舒适而宁静。
余哲宁在车祸中右脚踝受伤,需要静养三个月。
前一个月不能下床。她负责担当生活保姆,端茶倒水,涂药、端饭,陪他做简单的康复练习,以及去跑腿,为余哲宁拿他在整个宅邸想要拿的任何东西。
贺屿薇每天晚上在卧室外的行军床睡觉,随时待命。到早晨,男护工前来替余哲宁穿衣服,她就能回自己的房间,洗洗澡或吃一点早饭。
五楼很空荡,她再也没见过余温钧或李诀。
虽然被警告不准乱闯,但是,贺屿薇仍然找机会去了好几次天台,权当透气。
她至今不知道这个豪华宅邸具体在那里,因为从天台望去,四处都是浓绿色的树木遮挡着视线。宅邸就好像是一个孤岛。
贺屿薇眯着眼睛心想,这个孤岛不太坏。
余哲宁在上午的时候会用电脑、或者去一楼的多功能影视厅看看球赛或电影。中午的时候吃饭,下午的时候,余龙飞会冷不丁冒出来。
兄弟俩斗嘴几句,或者打一局马里奥的赛车游戏。
在此期间,她会识趣地退到房间外,做一些清洁工作。
墨姨教她用一些简单的电器,比如说如何用吸尘器的附加装饰来吸家具上的小小灰尘,如何按饮水机的除味功能,如何开资外线灯给衣服消毒。
贺屿薇见过一次他们的父亲,一个肩宽体胖,看起来就很气派,很上流社会打扮的人,从她面前昂首挺胸地走过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偶尔,一天结束的时候,墨姨会叫住她,询问“一切都好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
农家乐后厨暗无天日的繁杂工作,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贺屿薇现在不用每天把手泡在冷水里,一遍遍地洗碗和洗菜,也不用试图笨拙地给各种土豆和黄瓜削皮的同时屏蔽任何流言蜚语。
远离柴火灶,她总是被火烤得微微蜷曲的额发重新恢复柔顺,指甲缝也不会总有洗也洗不掉的黑灰和辣椒粉末。
没人关注她,她也不再刻意地驼背。
但偶尔照镜子,贺屿薇条件反射般把长长的刘海儿拨到眼睛前,挡住目光。
还有另外一件事,余哲宁没有和她闲聊过。
他下达指示时很明确,态度很谦逊,但态度像一个陌生人。
像余哲宁兄长所期望的,两个高中同学在养伤期间互相解闷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发生。
贺屿薇刚来的时候极度紧张,没敢好好地看余哲宁。
可是两人相处得时间挺多,偶尔,她会悄悄地打量他几眼。
余哲宁总是会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
她不由想起读高中的时候,他会用这种目光看着窗外,仿佛最期待的人在远方。
余哲宁的五官比高中时候更为俊逸,气质也更稳重。脚部受伤,让他短暂地失去身体上的行动自由,但也给他的英俊增加了脆弱感。骨裂似乎很疼,他一次都没有呻吟。至少在她睡在行军床上的时候一次都没听到。
贺屿薇在敬佩之余,也理解他的心情。
像余哲宁这种王子般明月清风的人物,肯定也讨厌“同学变保姆”的狗血戏码吧。她也不好主动解释自己是被强迫来做这份工作的——总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挑拨离间和冷漠似的。
虽然说车祸是一桩倒霉事,但贺屿薇心中微微地浮出一丝庆幸。
谢天谢地,需要照顾的人是余哲宁。他绝对是最理想、最通情达理和主动守分寸的雇主了。
三个月而已,她默默祈祷,时间很快就能过去。余哲宁只需要安心地养伤,忍受她三个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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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周四那天,贺屿薇盘着腿坐在余哲宁的房间门口,翻着带来的那一本快要烂掉的英文词典。
今天背得是h打头的词根。
她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时就会沉浸其中,对周围的环境没有察觉,因此,当有人陡然跨过她的膝盖走进房间,贺屿薇实在吓了一大跳,目光只看到裁剪精良黑色西装一角。
玖伯面无表情的。但李诀正用看奇葩的表情看着她。
“家里没给你椅子吗?”
余哲宁正在里面用电脑上网课,她很怕打扰到他,就退到门口,想着搬椅子会出动静,索性就坐在地上。反正,她白天刚刚用吸尘器吸了五遍地面,坐着也很干净。
贺屿薇连忙收好字典,慌乱地爬起来:“请问刚才的是谁?”
“还能是谁?”
她慢一拍醒悟过来。
哦,余温钧从洛阳出差回来了。
话说回来,那个兄长真的是……他各方各面的行为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吧?居然直接就从她面前跨过去,简直像路过一块石头般,就那么懒得说话吗?
但贺屿薇不敢问多余的问题,缩手缩脚地站着。
墨姨随后也出现了,说待会进去送茶。
贺屿薇有点紧张到结巴,她去送吗?
“当然。”墨姨嫌弃地说,“你现在不就是专门照顾哲宁少爷的人吗?”
开门之前,贺屿薇又踟蹰了一会,调整着手里的精美托盘,让它更平稳。
“打扰一下,墨姨让我端来茶和点心。”她一鼓作气地说完,闷头进来就先把余哲宁的瓷杯放在床上的临时小矮桌的左边。
因为要放茶水,再不得已地主动瞄了一眼访客。
余家三兄弟长得都颇为英俊。
最好看的,当属余龙飞,五官精致,但也有一股不好惹的戾气。
而余哲宁则是温润的少爷气质。
但评价完长相,所有人的目光肯定会情不自禁地落在余温钧身上。比起余龙飞的游刃有余,他身上的有一种杀伐果决的冷肃。比起余哲宁的聪明淡定,他身上又多了点举重若轻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