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扭头瞪向那人,“住口,就你多嘴!”
谢嘉妤冷哼一声,扔了手中的甜果子,一副不稀罕的模样,和身旁的其它姊妹说话去了。
王氏对沈棠宁道:“她被我宠坏了,就这个德性,你别理她。”
沈棠宁却谦卑地道:“母亲别怪四姑娘,说来惭愧,烹制这些果子也的确不是儿妇一人之力,多亏了几位嬷嬷们帮忙。”
她轻言细语地说完,又为王氏亲自捧上倒好的茶水。
王氏多看了沈棠宁一眼。
长房一脉中,镇国公谢璁膝下至今共有三子一女,嫡出的谢瞻与谢十二郎,以及庶出的谢九郎。
谢嘉妤是谢瞻的四妹,也是谢璁唯一的女儿,从小自然是千娇百宠,金尊玉贵地教养着,是以也只有她敢直接当着王氏的面讥讽讨厌的沈棠宁。
一般新妇进门,大多是象征性在膳房里忙活着做两道菜,沈棠宁不光亲自下厨做了所有人份数的红绫饼和甜果子,还烧了一菜一汤,大家面上夸她心灵手巧,实际上心里都认为她是得不到世子的宠爱,才转而开始讨好王氏,谄媚逢迎。
其实王氏并非是谢瞻的生母,而是他的姨母。
十三年前,谢瞻的生母王大娘子在回王氏的老家琅琊探亲时不幸罹患急病去了,王谢两家本是政治联姻,谢璁与王大娘子虽无夫妻之情,但两家势力盘根错节,早已密不可分。
为了继续维系两大家族的往来,亦为了照顾彼时只有八岁的外甥谢瞻,保他世子之位不被外人夺走,王氏自愿放弃原先定好的婚事,嫁进镇国公府做了谢璁的填房。
十几年来,王氏对谢瞻视如己出,谢嘉妤是她养在膝下的庶女,就连小儿子十二郎,亦是在谢瞻立下赫赫战功,世子之位稳如磐石之后才生下的。
谢瞻与谢璁父子俩关系不和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谢瞻在府里连这个亲爹都不会放进眼中,却唯独对王氏百般孝顺敬重,从前他每年从边关回来,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王氏的如意馆给她请安。
沈棠宁讨好王氏,算是找对了人。
谢瞻来了,他几乎是最后一个到的。
女眷的宴席设在里屋,男人们则聚在明间,谢瞻来后,明间先是静了片刻,随后谢璁威严的斥责声响了起来。
“一早你又去了何处了?新妇敬茶你吊儿郎当不当回事,晚上的宴席也是最后一个到,你如今都当爹了,怎么还像从前一样目中无人!”
“你也是当爹的,从前便不见你管我,今日你对我摆什么架子!”谢瞻冷冷道。
谢璁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他,“你,你——”
叔侄兄弟们忙纷纷劝他消气。
里屋,女人们却是见怪不怪,继续说笑。
只有王氏,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悄悄叹了口气。
沈棠宁收回目光。
少顷,丫鬟们陆续上菜。
沈棠宁坐在王氏下手的位置,正处于屏风的隔断处,抬眼恰好能看见对面宴席中,谢瞻坐在她的对面。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的目光忽而迅速向她扫来。
四目相对,沈棠宁避无可避,一怔。片刻,她仍是扬起嘴角,冲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比起新婚之夜的艳丽,今夜她穿得颇为素净,淡粉色的藕丝对襟衿衫,娇绿金丝镶边裙,鬓边垂着一支点翠垂珠金步摇,笑时明眸皓齿,杏眼柔媚似水。
谢瞻目光停驻片刻。
他也对沈棠宁笑了下,笑容中却有种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轻蔑与讥讽。
沈棠宁脸色一白。
她慢慢垂下了头去,其后,未再抬起头。
……
谢瞻是长房嫡子,也是整个谢家最有出息的子弟。
因了隆德帝与孝懿皇后的关系,他十四岁从军时,便已是名震关内外的三镇节度使耿忠慎麾下的一名左郎将。
在耿忠慎死后,他又逐渐接手了耿忠慎的职务,七年来多次征战抵御契族与各夷狄部落,几乎战无不胜,沙场之上更是时常身先士卒,悍勇异常,因此深得隆德帝的喜爱。
谢瞻常年住在边关,偶尔逢年过节才回家述职一次。
孝懿皇后为他定下亲事后不久便薨逝了,半年前战事停歇,谢瞻回京筹备自己的婚事,隆德帝便直接将他留在了京中,在禁军三大营之首的五军营中担任都指挥使。
三大营几十年前由成祖皇帝所创立,五军营中的士兵皆为各地抽调出来的精锐之师,与锦衣卫一样直接隶属皇帝,只听皇帝调遣,战斗力强盛,而谢瞻少年封将,意气风发,更乃其中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