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骏笑道:“既是汇贤楼,我等可入。”三人走近,早有人接过骡子,只看到处处张灯结彩,绢花红紫,锣鼓刚歇,门前更有一乘花轿,轿夫横七竖八,正在门前吃茶。三人穿过人群,昂首而入,但见高朋满座,客似云来,满堂火色,原来是一堂红事。有知客过来,刚要询问,却从门口扔进来一物,忽的撞开人群,一声大响,众人都惊了,定睛瞧去,地上躺着一个莽汉,再回头看去,但见门口闪出一个素色衣袍的英雄人物,慕容飞、曹骏看去,都不禁喝了声彩,此人相貌不俗,高额宽目,尤其两道寿眉,衬的人古意盎然。左右数人迎去,一人高喊:“张果,如何敢搅乱此间?”那人不徐不疾,朗声道:“你等庸人闪开,让张春然出来见我。”“大胆,你敢直呼大老爷名讳!”“今日不但要呼喝他,若是说不出事由来历,我还要打他咧!”那帮衬众人上前,被那张果双臂一晃,早跌出去数人,慕容飞眼前一亮,好功夫,这是绝妙的摔法。曹骏悄声道:“二哥,这人既叫张果,当是张家族中少年一代的翘楚。”慕容飞听曹骏细说,原来这张氏,天南海北都是大族,此年间共分八族,南方张氏,以春夏秋冬为秩,北地张氏,用伯仲叔季为序,而每一代张氏族人中都会有族人,从小培养,专心研究秘术,长成后立为一族供奉,这些供奉不按照族谱排名,按因果是非,成败得失列名,这张春然是本地张氏族长,更是武林三真君之一,武功不凡,权势也大。
这边说,那边闹,乱哄哄间,一个细长声音传来,不紧不慢,却如尖针直刺耳膜,“张果,缘何胡闹? ”。众人分开,一人出来,遍身暗紫近黑袍色,头戴高冕,镶金佩玉,胸前背后都有大红花朵,却是新郎,慕容飞细看着宛亭真君,只觉阴气森森,年岁不明,古古怪怪,颠颠倒倒。张果分开众人走上前来,高声道:“张春然,你耄耋老朽,却因术士言语,强娶二八娇娃,只恐有违天和,故某家特来阻你。”身边众人都知道内情,不以为然,心想人家张族长德高望重,有钱有势,娶个续弦虽高于纳妾,但从上到下,姑表舅甥,里里外外,都十分受了好处,那女方更没有异议,要你来多管闲事。曹骏、慕容飞却是也怒,好个老怪物,如此年纪,得娶少女,自是以势压人,不算好人,心下有了助拳之意。张果又道:“你张族长嘴大,别人怕你,不敢争竞,我却不怕,我也不逼你,只要将人送回,择日再娶,只需年貌相当,我自随你。”曹骏听到“年貌相当”不觉笑出声来。张春然不慌不忙,开言道:“张果,你久在西域,不明中原事务,我有三媒六证,她应媒妁之言,既进了这门,就是我张氏夫人,你是小辈,不可胡来,我好言劝你,速速离去,念你年少德薄,醉酒乱言,不治你罪!”张果大笑,“好个不治罪,你是官府不成,你花钱买个五品官,以为我便怕你,我言尽于此,除非你今日打败我,不然想安然行周公之礼,却是妄想!”张春然叹道:“你每每要和我赌斗,是否你师傅指使?”“与你无关,我师傅只说你假仁假义,不配真君之名。”张春然道:“既如此,我便和你赌斗,但今日是吉时,你我不能动兵器拳脚。”“那还斗得何来?”“你在骷髅真君门下,当学得金古奇术,我也精习百戏,你我就斗彩法,一局定乾坤,汝可敢比?”“输赢如何?”“你赢了,我停妻不娶,你输了,敬我和夫人三杯喜酒。”“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众人听说不动刀剑,又不伸拳脚,只是变化戏法,都是高兴,只当看戏。立时,厅中乱哄哄的拥了出去,到了汇贤楼门前,早有好事人宣讲,这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曹骏、慕容飞仗着身子急健,占了好位置,只在上风观看。张果素色宽袍,张春然紫袍大帽,隐隐相对,两人同时燃了神香,地上左右相对,插了神位,张果占住巽离坤兑,张春然则在乾坎艮震。两阵对圆,张果手一抬,空手一握,往张春然一甩,张春然摇头一抖,原来帽子竟变了一只母鸡,众人大笑,张春然手一指,张果脚下忽然裂开,幸而一个横叉,担在洞口,那洞中风火爆出,张果一个筋斗,翻滚开去,突的一股金粉打出,罩住张春然,众人大骇,只见张春然袍带化作一条巨蟒,将他死死勒住,吐出信子,直吞其头,张春然一手脱出,握住蛇头,张口一喷,一团火罩住蛇头,那蛇瞬息间化作衣带,被烧得碎开,张春然手一抖,那残破衣带化作数十截飞剑,亮晶晶的,直击张果面门,张果迅速脱去外袍,迎着飞剑一裹,裹住后再复张开,那飞剑化作一片花蝴蝶,迎风飞舞,只迷人眼,张春然一指,那蝴蝶纷纷坠地,化作残衣。那知道,那张果随着蝴蝶也把外衣飞来,蝴蝶被指落,外衣却化作一只大鹰,一声鹰唳,张春然头一侧,那鹰钢爪在他肩头借力,“咔喇”一声,将他紫袍撕开一条口子,飞鹰正要遁走,被张春然就紫袍裂口一扯,包了上来,包裹住飞鹰,里面金光闪烁,火光耀眼,噼啪有声,瞬息间两件衣服都烧了。张果剩一身短打,张春然里面却是一袭内衣。张春然掐诀念咒,众人眼见张果头顶黑了下来,一滴两滴雨水落下,粘在张果衣服上面,滋滋作响,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泼油。张果鼓气一吹,将黑云吹开少许,手中早已握住鞋子,往上一甩,那黑云中竟多了一条小小金龙,盘旋往复,不多时,黑云消散,金龙不见。张春然复指一指,张果脚下突然生出藤蔓,将他双脚连腰缠住,那藤蔓越来越茂盛,瞬息间将要裹住全身,张春然正掐诀催动法咒,忽然觉得背后有东西敲打,一歪头,只觉脸上生疼,忙不迭一胡噜,原来是一只大松鼠,用尾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张春然木字诀散去,抬脚一跺,踩死松鼠,却是另一只布鞋。回头再看,张果不见踪影,复回头再找,只见汇贤楼门廊大柱之间站定一人,刚要欺身上去,但见门柱左右各闪出一人,连带原来,竟同时出现五个张果,面貌一般无二,张春然此时才惊道:“分身法!”复又敛住心神,高声道:“张果,不用比了,某家输了。没想到骷髅真君如此宠信,竟将此法传授给你。”那五个张果都笑,一个去场中拔了信香,一个向众人罗圈作揖,一个迎向张春然,一个朝里面走去,又有一个拍手大笑,众人个个目瞪口呆,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