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叶洗砚说话的机会,通话结束。
风风火火。
叶熙京倚着玻璃门,问:“她是不是不来?”
他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
“她和朋友约了吃饭,”叶洗砚隐藏了那个叫做“狗东西”的朋友,“熙京,爸提吃饭时,你应该拒绝他。”
“钱都在他手里,我哪儿敢?”叶熙京脸色沉下来,“哥,我真羡慕你,不用听他的安排。上学,工作……将来怕是我结婚,他也要插手——”
突兀的话锋一转,叶熙京说:“狗东西,我就知道,岱兰来北京,也不是为了我。昨天晚上,我敲门,她一定听到了,却不愿意理我;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出去,就为了见他……”
说到这里,叶熙京自言自语:“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个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叶洗砚一停,不动声色地问:“岱兰的那个朋友,很重要么?”
“青梅竹马,”叶熙京回答,侧脸看叶洗砚,笑着说,“我有时候真想杀了他——嗯?”
他探身,好奇地问:“哥,你脖子怎么搞的?怎么……像是人抓的?昨天还没有呢。”
叶洗砚穿普通的白衬衫,这种衬衫,休闲时候穿,纽扣不能全扣上,他解开了顶端两粒,但在衣领遮盖下,仍有三道鲜明的抓痕。
叶熙京惊讶地发现它看起来很像人的抓痕。
再详细些,像女人的抓痕。
千岱兰就会在他脖颈上留下这种痕迹。
他很喜欢和千岱兰亲亲,有时候把她亲着急了,就这么用力地挠他脖子,挠几道指甲印。
叶熙京喜欢这些痕迹。
喜欢她指甲划破自己皮肤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故意把她亲生气、或窒息,她越是挠得用力、越是将他脖子挠破、抓出伤口,叶熙京越兴奋。
他偶尔冒出奇怪的念头,会想要将岱兰的抓痕纹成纹身,那种细细的、红色的抓痕,就像她给予的烙印。
“有蚊子,”叶洗砚若无其事地问,“岱兰的朋友叫什么?”
“郭树,”叶熙京说,“但岱兰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殷慎言。”
“殷慎言。”
相隔八条街之外,一家干净小餐厅中,靠窗的位子上,千岱兰的头发胡乱地用黑发圈扎了起来,高高地堆在头顶上,是个蓬松潦草的丸子头。
店里风扇坏掉了,任何一缕垂在脖颈上的头发都是煎熬,她飞快地吃掉裹了虾米、姜末和青蒜末的菠菜,得意洋洋样地继续炫耀。
“殷慎言殷慎言,我早说我能在北京留下来吧,你还不信,”千岱兰骄傲,“别以为就你们这种学霸才能来北京,我也能!”
“吃饭。”
殷慎言瘦高个,戴眼镜,黑色头发潦潦草草,身上有着紫色校名和校徽的文化衫还没脱下,眼神阴郁。
他说:“以你的成绩,你当初要是好好学,早就考——”
“这个好吃,”千岱兰打断他,“这个菜叫什么?”
“肉片烩鲜蘑菇,”殷慎言看她狼吞虎咽,垂了眼,“喜欢吃就行,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红红。”
“别叫我小名,”千岱兰抗议,“再这样,我也要叫你小树了!”
殷慎言说:“千千,你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共度良宵,更像蹲了一晚上大牢。”
千岱兰恶狠狠地嚼蘑菇。
“我早说那家伙靠不住,你俩迟早要分,他就是看上你的脸,”殷慎言说,“下午就急着找住的地,看来他终于出轨了。”
千岱兰怀疑:“你好像一直盼着他出轨。”
“是意料之内,”殷慎言看着她,“我早说了,千千,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那些一生下来家里就有钱的家伙,即使嘴上不说,也瞧不起我们。”
千岱兰倔强:“你在以偏概全。”
“算了,说正事,”殷慎言单手打开易拉罐拉环,将噼里啪啦、冒着丰富小气泡的橙汁汽水递到千岱兰面前,“你想找哪里的房子?”
殷慎言,原名郭树,比千岱兰大八岁,勉强算得上是小青梅老竹马。
如果千岱兰家里是穷的话,那殷慎言家里就是非常特别以及超级穷。
生下他后不久就选择离婚的妈,赌鬼酒鬼色鬼三合一的爸,常年病重、需要吃药的奶奶,撒手人寰的爷爷。
在这样的状况下,比常人晚一年入学的殷慎言,还能成绩名列前茅、最终在高考中以701分拿下当年的市理科状元,简直就是奇迹。
学习的确可以改变命运。
殷慎言困顿的生活因此得到转机,市状元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奖学金,再加上当地企业家的资助,还合作卖出了“市高考状元学习笔记”——
更幸运的事,他在这一年还死了亲爹。
真是双喜临门。
有了钱读书、不用被赌鬼老爹拖累的的殷慎言,专心上学、读研、寻求各种实习机会和赚钱机遇;研三最后一年,在同学还在准备秋招的时候,他早已和意向公司签了工作,现在开启了按部就班的实习。
千岱兰这次来找住所,也是殷慎言帮她,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联系。
九月最不适宜租房子,这是毕业生租房和为读书孩子就近选择房子的高峰期,房子不愁租不出去,租赁市场成交量逐月攀升,价格也是蹭蹭蹭地涨。还好殷慎言人脉广,从一个学姐那边找了个合租的房子——没有二房东,房主直接出租,但要求只租给女孩,不租给情侣和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