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天穹下,宁静在这里汹涌地流逝,它湮没了一切的呻吟,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在这片金灿的美梦之地,它容不下任何悲伤。
周肆并不在乎离识病对自己的影响,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生活在幻觉的世界里,也学会了认知“符号”对应的“意义”,于是他任由离识病把眼中的世界扭曲,光怪陆离。
就像一本,起初作者的文风冷峻克制,而到了末尾,却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意识流。
如今,周肆来到了故事的尾声。
在天际线大厦的最顶端,一座宏伟的祭坛正等着周肆,祭坛的两侧林立了图腾般的柱子,在更外延则是一个个开裂的洞穴,里面喷发着金色的雾气,仿佛构建起这金色天穹的一切,便来自于这洞穴之中。
在祭坛的正下方,一具苍白的人偶正蜷缩在那里,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布满污渍,像是害怕有人伤害她般,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用力地把自己缩成团,就像藏在茧里的幼虫。
周肆再将目光投向祭坛之上,那里有着另一具人偶,它看起来要比地上的那个精致多了,身体骨白的犹如光洁的陶瓷,躯体的轮廓优美至极,就像美神在世。
不得不承认,山君虽然是一个重口味的混账,但他的审美确实不错,打造出来的人偶,或者说,人形化身就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即便周肆受到了离识病的影响,依旧能从迷乱的幻觉中,窥见它的美感。
人形化身察觉到了周肆的到来,于是缓缓地站起身,优雅地张开双臂,只见金色的羽毛自其手臂与腋下渐渐生长,茂密交织,化作一片绚烂的金羽,就像神话里尊崇的羽人。
周肆喃喃道,“裴冬,你得偿所愿了啊。”
被束缚于残躯之中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完整的释放,它长出了幻想中的羽翼,渴望着振翅高飞,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作为一只自由的鸟儿,无拘无束。
“周……肆……”
沙哑的声音从羽人的口中响起,它还想说些什么,但嗓音却变成了尖锐的嘶鸣,充满了电流的噪音。
羽人的四肢诡异地歪扭着,像是一位癫痫患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它试图向前,却变成了在原地无意义地挣扎。
这是意识与钢铁共筑的怪诞邪物,躯体的每一处都散发着不详与压抑,犹如自噩梦之中爬出的妖魔,承载着世间所有的诅咒。
周肆不清楚幻觉之下,羽人真正的姿态如何,但他已从身旁李维陨的惊叹声中,察觉到了李维陨对眼前之物的惊愕。
李维陨还记得周肆所说的真相,不由地问道,“她……成功了吗?”
“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裴冬的意识确确实实完成了数字化上传。”
周肆捂着腹部的伤口,平静地说道,“但她本身不适配的心智模型,导致了升格意识的自我崩塌,就像一个漏洞百出的程序,一旦运行,只会变成一团难以理解的乱码。”
羽人悲鸣着向前,扭曲的心智模型在集成电路中崩塌,破碎的思绪在电流中穿行,在钢铁中寄生。
它想要爬下祭坛,双手无助地向前挥舞,似乎要抓住些什么……它想抓住倒在祭坛下的破损人偶。
周肆冷静地问道,“李组长,在你的眼中,它正在做什么?”
李维陨打量着眼前的人形化身,在他的眼中,人形化身光秃秃的,只是一副冰冷的金属骨架,没有硅胶填充,也没有仿生皮肤覆盖,甚至连周肆幻觉里的金羽都不存在。
“它想走下来,试图……试图抓住裴女士。”
李维陨看向地面,倒在那里的并不是破损的人偶,而是裴冬,她**着身子,浑身钉满钢钉与骨架,就像一种残酷的刑具,与人体连接的部位渗出隐隐的血迹。
“对旧的**仍保持眷恋吗?”李维陨不禁说道。
周肆对此冷酷地摇摇头,“只是本能地不容许,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罢了。”